来到都督府屋顶,周边值守的锦衣卫都认识她,也就没人拦着。
沈拂烟见府中寂静,连下人都未走动,还以为裴晏危累了几天几夜,正在休息,于是轻手轻脚走到他的寝室顶上,准备翻身下去瞧瞧他。
未曾想还未抬脚,便听见房中有一颇为老朽的声音,因着她耳力佳,隐隐听到有“麒麟军”、“狗皇帝”之声入耳。
她愣愣站在屋顶上,看着院中青石板上被下人们扫出一道道白色辙印的痕迹,犹豫地停在了原地。
室内,窗子被掩得严严实实,昏光透着厚重的窗纸透入,照在一张道骨仙风的脸上。
“这么好的机会,都督可是生生错失了,是能力有限?还是离了阁主,变得心慈手软?”
鹤发鸡皮的道人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话中有话。
裴晏危端坐在他对面,静静盯着桌上缓缓移动的光线。
“此次寿宴一事,为何阁中消息未传与我?”
他抬起眼皮,眸中暗意流转。
“我的人手毫不知情,该如何骤然圆满此事?”
白眉道人一边喝茶,一边隐晦地打量着裴晏危。
裴晏危来京已久,而他久在宣州经营,上次见时,此人嘴上的毛都未长齐,如今在这静坐,竟已有了上位者的压迫。
此次他尊主公之意上京,一是为了阁中筹谋的这次事务,二也是为了近距离观察裴晏危。
按说此人身份特殊,主公应该对他放一百个心,然而北方的阁中势力随着裴晏危近些年的高升越发发展壮大,虽依旧与主阁勾连成事,但主公性子多疑,到底还是不放心。
室内陷入一片沉默,裴晏危接着道:“况且事发前我身中奇毒,便连秦逸玄也无法缓解,倪家与恒王的人还在暗中针对,可谓内忧外患,阁中选择此时行事,又不提前告知,险些连我也被卷入其中。”
白眉道人放下茶杯,眉头微蹙:“此次寿宴乃是天赐良机,本可以借此机会闹大此事,让狗太后当年做的事昭告于众,阁中不光做了贺礼的准备,更有河堤便提前埋藏的碑石,可不光贺礼被化解,那碑石更是还未出土便已消失不见,你告诉我,此事你未提前知悉?”
裴晏危颔首扬眉:“确实不知,若道人有心,便会知晓那几日我连连毒发,秦逸玄泡在我府中为我医治,根本无心顾及其他事。”
“可我倒是听闻,你还有功夫往公主府邸跑。”
白眉道人沉下眼来,见裴晏危面色依旧,忍不住恶意道:“原先,你报回阁中的消息是,此人乃是一枚棋子,如今,我看你倒是有几分沉溺之态。”
裴晏危重重搁下手中茶盏,淡漠抬眸。
“阁中哪件事我未做好?棋子身份特殊,我亲自接触,有何不妥?”
白眉道人被他一字一句堵得说不出话,只好恨恨道:“你最好保持清醒,主公寄予厚望与你,而那公主,若她知晓当年边境害得齐兵大败之人便是你麾下的麒麟军,且看她还如何对你巧笑嫣兮!”
话毕,屋内光线未变,却似乎陡然冷了两息。
裴晏危缓缓起身,高大身影逆光而立,投射在白眉道人脸上,罩下一片阴郁。
“道人该知晓,我既与主公血脉相连,我在京中所有举措便也皆是为了实现主公宏愿,如今你的意思,是我为了一个女子起了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