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绾娘迟迟不走,一旁的衙役不禁开始逐人:“我说那个谁,大人已经说过退堂了,你就赶紧带着你丈夫的尸首走吧!别在这儿耽误咱们做事!”
“大人,我。。。”绾娘泪意满满的望着衙役,脸上尽是不知所从:“相公的尸首太沉,凭我一人之力,实在。。。还请大人帮帮忙,将它。。。。”话未说完,便有其他衙役不耐烦的挥手,道:“去去去,官爷们忙得很,哪里来的空闲帮你抬尸首?!”
绾娘执着,又实在无它法可施:“可是大人,凭我一人之力,如何抬着相公的尸首回家?家中小女还未喂食,烦请大人们帮帮忙。”
“去去去,你这妇人真是不知好歹。咱们已经容你在此停留多时,你既无冤情案书上报,就快快带着你相公的尸首离开!!!再继续纠缠,别怪咱们把你赶出去!”那衙役眼睛正圆的瞪着绾娘,毫无同情之意。这也难怪,衙役们本想着绾娘会出些银子让他们帮忙,今日也可白得一份酒钱,怎知这妇人空有姿色,却是个脑筋转不来弯儿的主儿,实在惹人气恼。
被衙役这般肃然以对,绾娘不禁打了个哆嗦。她垂头看着已然有些腐味的尸体,终是因着无奈做出亵渎尸体的举动。她掀开了尸体上面的白布,用单薄的躯体扶起了早被河水泡得浮肿且扭曲的尸体。她如对待醉酒之人那般扶抱着尸体,也不言语,只咬着牙关逐步向前。
见她扶着尸体离开,衙役们不禁放声聊开。其中有衙役说:“听说她丈夫生前是个赌徒,家里的钱财都让他败光,也不知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嗨!甭说以后的日子,我估摸着她连安葬费都出不起呢!”
“你们真是瞎操心,怎会出不起呢!凭她的姿色,大可带着尸首到大街上卖身葬夫,定有富人家的老爷把她买下。到时候,便是富人家的妾室,说不定是件好事儿!”衙役说这话时绾娘还未走远,她本就愁心日后的生计,却因着衙役的话,突然有了些许打算。既然一时间拿不出太多银两为夫下葬,倒不如将自己卖到富人府上做下人,如此,也可妥善照顾铃儿。
沈家的老铺子在城东的街尾,平日来此买玉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因而货品的价格比货摊的稍稍昂贵。沈绝心在走进铺子之前停在前边儿的正在修葺的商楼外,她摇着扇子瞧了又瞧,到底猜不出此地作何生意。正巧有木工抬着木柱从里头出来,沈绝心便跟沈词使了个眼色,要他上前问上一问。片刻,沈词从木工那边回来,将对方的话如实报给她:“回公子,那木工也不知究竟作何生意,只知主人是从京城来的,出手阔绰,并未见其真容。其它的,便未曾知晓。”
“是么?看来是个神秘人物。”沈绝心笑了,却也没放在心上。她唤了声‘沈词’,二人一前一后跨进自家商铺。
第十三章 卖身
老铺子里只有管账的梁姓叔伯负责生意,见沈绝心进来,只微微颔首,态度不卑不亢,毫无主仆之礼:“少爷来了。”他打扫着柜子上的灰尘,目光不经意的打量着需要的信息。
果然如所料那般,沈绝心双眸微微眯起,她让沈词在门口候着,经一番环视,作不经意的绕进柜台,询问道:“梁伯,近来店里的生意可好?”
“回少爷,店里的生意与从前相比实有偏差。”梁伯小心的擦拭着柜子上的玉雕,对沈绝心绕进柜台的举动心有不愿,却也明白她此举的意思,便道:“少爷百忙之中光临于此,可是老爷有事吩咐?”
“爹并未做任何吩咐,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瞧瞧罢了。”沈绝心笑了笑,又道:“莫非爹没有告诉你?这家铺子他已经交由我来打理,此来一是为了瞧瞧店里的生意如何,二来,也是要把账本拿来稍加过目。”
闻言,梁伯心内不禁‘咯噔’一跳。他虽只在沈绝心少时得见几面,但这些年外头的风言风语足以让他对面前这位‘沈家大少’加以了解。因此,即便沈老爷特地来铺子告知他‘日后这家店铺由少爷全权打理’,他仍旧不以为然。因着外头所传‘沈家少爷生性风流,好逸恶劳’,亦因着老爷多次在他面前唉声叹气,不知该如何让‘少爷’懂事成熟。
莫不是少爷三分钟热度?亦或想在老爷面前装装样子?!梁伯心内小做猜测,方才的警惕也稍稍松懈。既是装装样子,何不由她去呢?想来,少爷第一次过问生意之事,对账本不甚了然,纵有错漏,凭他多年的做账经验,少爷黄郎小儿,岂能察觉?!
思及,梁伯把账本从内室取出,交予沈绝心,道:“少爷,店里的全部账务都记在这里。这岁数大了,总会把事情忘在脑后,遂才有所犹豫,还望少爷不要放在心上。这本账若是有不懂之处,少爷可前来询问,我定然知无不言。”
“有梁伯这话我就放心了。”沈绝心冲他勾起唇角,其中笑意,却是叫人无法猜透。就连梁伯这样的老油条,亦读不得其中含义。不待他多做琢磨,沈绝心已经拿着账本走出店铺。沈词就跟在她的身后,偶尔撇一眼正在装修的商楼,心有疑惑:“少爷,什么人会千里迢迢从京城前来此地做生意呢?咱们苏州城什么时候这么好?竟有外地人来此赚钱。”
“苏州不好么?都说苏杭好比人间仙境,我们生在此地或许没太大感觉。前来游玩的旅人却比咱们感受的真切。京城中人有的是来此经营生意的,只是沈词你不晓得罢了。你呀,平日里叫你读书写字尚且难于登天,这会儿倒对外来人做生意甚感兴趣。我倒是不知,你何时再蹦出三言两语,让我刮目也说不定呢?”
“少爷就别开沈词玩笑了!沈词自知斤两,又岂能有三言两语便让少爷刮目的本事。”沈词委屈的撅起小嘴儿,似是不大愿意被少爷开做玩笑。他望着沈绝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透着清灵,“只是少爷,沈词对读书写字实在不感兴趣,少爷就别再难为沈词了。”
“哈哈哈!沈词你倒是老实!罢罢罢,今儿个起便不难为你读书识字了,你就乖乖做我的贴身随从吧,倒也不会有何吃亏。”沈绝心笑的开怀,复而又瞧着手里的账本褪去了畅然笑意,“沈词,你猜这账本之内究竟有多少空账呢?”
“少爷,沈词不懂看账。”
“是吗?”沈绝心抬眸望天,左边唇角微微上挑,道:“你不懂看账,我却是懂得。怕是梁伯以为我如你一般对账务无所了解,才放心将账本交予我。他年纪也大了,是时候拿些银两回家养老了。走吧,咱们回府好生将此账本‘研究’一番,‘研究研究’哈哈哈。。。”
离衙门不远的主街到了傍晚便迎来形形色色的人聚集于此,常有外来的耍猴人亦或杂耍在这里卖艺赚钱。然而今日,更多的人围在一家已经关门的店铺门口,有的指指点点,有的摇头叹息,亦有善良之人丢下几个铜板,以作施舍。
绾娘身披麻衣跪在店铺前头,旁边是用凉席盖住的丈夫的尸体,她小声的啜泣着,时不时的安抚怀里不安分的女儿。卖身葬夫,她的脖子上挂着字迹歪扭的木牌,抱着可以被大户人家的夫人卖做下人的希望,绾娘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