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蔷将这任务交给木子初时,她简直乐疯了,顿时产生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使命感。每天早上,她早早出门,守在楼梯间,眼巴巴等着连沐下楼,再一块上学。姐姐木子遥万分不屑,情愿跟六楼的何晚一道走。于是18楼的人经常看见这样一幕情景——一个小女孩抱着书包坐在第一级台阶上,时不时回头望,有时等得不耐烦时直接冲上去逮人。久而久之,下行的人便调侃:“木木,又在等小沐啊?”上行的人问:“木木,要不要我帮你催催?”
木子初如今站在三四楼间的拐角,想到的便是幼时这样的自己。她突然很想吐槽一句:“好傻好天真。”
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好傻好天真地坐在过往常坐的那个位置,试探性地回头望去,回忆自己曾经的心情。
可如今,昏黄的灯光下寂寥无人,连沐到底不会突然出现在那个拐角处了。
木子初有点恍惚,因而等她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才猛然惊醒时已然来不及,一回身,一抬头,便撞进了连沐的眼里。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右手随意搭在裤袋里,站在离三楼还有两级台阶的地方,许是拾阶而上时正好看见她。不知为何,木子初想到了电影《情书》中立在窗边的藤井树,芝兰玉树,风华自成,原来就是这样。
两相交错,木子初脑筋便有点搭错线,脱口而出一句话:“小弟,你回来了。”
话甫出口,对面的连沐脸便沉了下来,眯着眼睛睨着她。待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木子初惊呼一声,掩面哀号。
上天垂怜,在这窘迫的一刻,突然,灯灭了。
木连两家所住的这城市花园的楼梯间采用的是温控式电路,必须用手指触摸开关才能着灯。木子初以前一度觉得不如声控方便,如今却万分庆幸这一刻的黑暗。
头上一阵风拂过,盛夏夜晚凝滞的空气被划破,木子初微扬头便嗅到连沐身上熟悉好闻的味道,下一刻,楼梯间已灯火通明。
由于背光,木子初看不清连沐的表情,只觉得备受压迫感。她连忙将身前的连沐推开两步,掏着钥匙便欲落荒而逃。无奈试了好久门也不开,直到身后连沐淡淡来了一句:“你拿的是我家的钥匙。”
木子初无地自容,终于找对钥匙,掀开门冲了进去,然后当着愈见黑沉的连沐的脸,“嘭”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她拍了拍胸口,待喘平了气,透过猫眼望出去。外边的灯却已灭,只隐约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
连沐竟然没开灯!木子初这次知道事情大条了。连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木木,怎么了?”那头杨慧心从厨房探出头问,一手还架着柄菜刀。
“没事没事,一下子跑太急了。”
木子初还未定下心神,门铃便响了,她的心又猛跳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开门去!”杨慧心又回到厨房。
木子初犹豫了许久,做足心理准备才怯怯地打开门,象征性地挥了挥手,期期艾艾道:“嗨……嗨……”
门外的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刚吃了闭门羹的连沐。他脸上已不见郁色,又恢复平日温和模样,一派风平浪静。只是木子初看见这样的连沐只觉心惊胆战,只因他自始至终没望过她一眼,视若无睹地与她擦身而过。
“是小沐吧?”杨慧心在厨房喊。
“心姨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连沐走进厨房,搂着杨慧心的肩膀,深呼吸一大口满室弥漫的香味。
“去!”杨慧心努努嘴,“这儿油烟大,你先在客厅待会,心姨马上就好了。”
连沐笑着退出来,又去书房和木正道打了声招呼,出来正看见木子初满脸郁卒地坐在沙发上咬指甲。他无声地牵起嘴角,见木子初要抬起头,忙又敛了笑。
咱们的木木童鞋纠结的并不是再次遇上连沐,要说惊也早在楼梯间惊过了。她纠结的是那声“小弟”该如何收场。
自当年那句“小弟,没事,以后你就是姐姐我的人了,姐姐保护你!”后,木子初总是“小弟、小弟”连连,而连沐总是阴着脸,对她爱理不理。而后苏蔷将连沐托付给木子初,呃,指上学那事,连沐竟然有生以来第一次当众摔门了。时年六岁的他到底不够淡定。
木子初吓坏了,以为连沐当真讨厌她,坐在他房门口便哭,谁劝也不听。直到连沐忍无可忍地拉开门,说:“闭嘴。”
木子初以为他嫌自己吵,扁扁嘴,却是挪到客厅继续抽抽噎噎。
苏蔷担心儿子情绪波动过大,对心脏不好,正想居中调解,却见连沐面无表情道:“木子初,进来。”语罢,转身回房。
木子初一愣之下忘了哭,迟疑再三才小心翼翼往连沐房间龟速平移。连沐等得不耐烦,正欲催,甫出房门便见木子初一副封建小媳妇的扭扭捏捏模样,认命地拉她进门,将门关上以掩去苏蔷好奇玩味的目光。
“咳咳。”回身见木子初委屈地垂头站着,他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喉咙。最后叹口气,抽纸巾将她“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鼻涕拭去,骂道:“丑死了。”语气中带着自己未觉的宠溺与包容。
木子初愣住了,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睛像一对琉璃,分外澄澈透亮,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时不时抽泣两声。
“你有完没完!”连沐瞪眼,“你哭得我心口都疼了。”
第6章 饮鸩止渴
“你有完没完!”连沐对着自顾自啜泣不停的木子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