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从四安村来的,不懂你们的规矩。”她一心一意只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我说那些人拿弓箭只是为舞蹈助兴,对不对?他们不会真的射杀那只白狐,对不对?”
“不对,最后是真要杀的,那是整个活动的最高潮呢?”姑娘热心的解释。“按照咱们的仪式,每位勇士都必须轮流放箭,将那白狐射死之后,首先要割喉取血,然后要剥皮,再来就要把它烤熟了,分给大家吃。至于血则调在酒里,分给大家喝。”
乐梅听得简上快昏倒了,那姑娘看她面无人色,很好心的问:“酒挺烈的,是吗?”
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虚弱的点点头。
“那你还是别看流血场面的好。待会儿歌声一停,你就把眼睛蒙起来吧!”
说完,那姑娘便转过头去,随着大伙儿击掌打后子。乐梅眼望着那只被困在笼中,拼命冲撞栏杆的白狐,耳听着全场越来越激烈的击掌吆喝声,一颗心几乎就要跃出胸口,仿佛将被射杀的是她自己。
怎么可以!她重重喘着气,怎么可以!它是无辜的!它只是偶然迷失于网罟,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凌迟它!你们这些残忍的、残忍的人类……
随着全场情绪的升高,可怜的白狐死命冲着栏杆,似乎快疯了,乐梅觉得自己也要疯了。
歌声乍停,观众骤然安静下来,屏息等待着好戏上场,只有那只濒死的白狐仍频频撞笼,发出绝望的哀号。舞群中为首的那名男子缓缓举弓对准了白狐,眼看就要射出第一箭,乐梅忽然魂飞魄散的大喊了一声:“不!”
喊声未停,她的人已经扑向兽笼,而那支来不及收束的箭也疾射而出,在她连人带笼地翻倒同时,箭镞划过了她的手臂。全场观众那里料到会目睹这等场面,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其中叫声最惨烈的当然是宏达,因为他做梦也没想到,一向柔弱胆小的表妹竟有如此的惊人之举。
虽然挨了一箭,但这时的乐梅早已顾不得疼痛,只是迅速地把兽笼上的插梢一拔,一面开门一面对那避过一劫的白狐大喊:“快逃啊快逃啊!逃得越远越好……”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原本围成圆环状的人群顿时被冲出兽笼的白狐奔窜得一团混乱。
“哇!它发狂了!快跑呀,当心它咬人……”
“捉住它!快捉住它!别让它跑啦……”
一时之间,人们你推我挤,争先恐后地往四面八方逃去,相撞的有,扑倒的有,摔跤的有,哭爹叫娘声不绝于耳,场面完全失控了。
当乐梅确定后头并无追兵的同时,她也确定自己已经迷路了。
这里是一片疏林,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放眼望去,四周静悄悄的荒无人迹。她惊魂甫定的拍拍胸口,这才有余暇检视臂上的伤势,却发现血渍早已把袖子染红了一大块,她不禁低喊出声:“天哪!”
哦,不慌不慌,她力持镇定的奔到溪边,选了一块石头坐下,俯身捞水清洗伤口。但伤势似乎比她以为的还要严重,被水一泼,痛彻心肺,也把她逼出了一声惊呼:“啊!”
今儿个真是够狼狈的。她可怜巴巴的对着伤口吹气,心里担忧待会儿怎么和宏达会合,回家怎么对母亲解释,还有那只白狐,也不知它是否逃离成功了……胡思乱想了半天,她忽然瞥见水面上飘烫着一个面具的倒影,当下又心魂俱列的尖叫起来:“哇!”
她跳起身来转过头去,赫然发现一个戴面具的男子站在一旁。显然,他也被她那声尖叫吓了一跳。
“别怕别怕,我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的。”
他一面小心翼翼地向她保证,一面摘下面具,把一副友善的笑容完全铺陈在她面前。
“你看,让人害怕的是面具,至于我,应该不会让你觉得恐惧,是不是?”
他的确有一张斯文、英俊、使人易于亲近的脸,但乐梅对他仍充满了防备。
“你们这些人未免太野蛮了!好好的一只白狐,又要剥它的皮,又要吃它的肉,还要喝它的血!我看,可怕的不是面具,而是面具里的人!”
他凝视着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呵,我这可是自己找骂挨啦。好吧,算我说了傻话,但我的意思只是想降低你的不安罢了。”
“是吗?”她并不轻易撤防。“或许,你真正想降低的是我的戒心吧?”
“哦?”他有些困惑。“你认为我有什么企图吗?”
“当然呀,因为我放走了白狐。”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你们不会善罢干休的,是不是?”
“他们会不会善罢干休,老实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追踪你,纯粹是因为你受了伤。”他望着她渗血的手臂,微微皱起了眉。“而且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秀气的姑娘,怎么会出现在那样的场合里?”
“我不是一个人,我表哥跟我一块儿来的,他……”她惊慌地左顾右盼,巴不得宏达能立刻出现。“他肯定在找我了。”
见她小嘴儿一瘪,一副就快哭出来的样子,他赶紧跨前一步,试图安抚:“好了好了,我收回我的好奇,你别这么害怕,好吗?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要过来!”她连退几步,期期艾艾的恳求:“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我放走你们的祭品是太冲动了些,可是你们也实在不该那样对它呀,是不是?”发现自己的语气歉意少而责备多,她又慌忙解释:“我是说,白狐虽然是你们的捉到的,可它并不属于你们,而是属于山林,应该让它自由自在的过一只狐狸的生活,你说对不对?”
他啼笑皆非的望着她,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