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怕什么?”许承聿忽然笑了,比哭还难看,“展颜你还是拿我当外人。”
许承聿说完,扭头盯着展颜,想要从她的脸上、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但她垂着头,以至于他只能看见她眼睑处翘起的睫毛,因为空调偶尔送过来的风而微微颤动。
“我没有……”展颜嗫嚅着,刚说出三个字,就被许承聿打断。
“那你什么都瞒着我自作主张?好,就算生病发烧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流掉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是自己一声不吭就去做了手术。看这样子你是谁都没告诉,要不是我今天……我手贱去翻了衣柜,你还准备一直瞒下去是吧?原来你把这玩意儿搁那犄角旮旯就是防着被我看见。你说你没把我当外人?”他终于再也淡定不了了,霍的站起来,用几乎是喝问的口气问了展颜,连太阳穴都开始突突突地跳起来。
展颜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许承聿。印象中那个他就是一个对谁都客客气气,永远脸上都隐隐约约有笑容的傻大个,就算是他有时候也会黑着脸训人,那也不过是吓唬人而已。
但是今天他终于发火了。展颜知道,他发火是因为他在乎。就算是许承聿再怎么能体谅别人,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没法体谅。
虽说解释对正在气头上的许承聿可能没什么用处,但展颜想了想,仍然开口解释道:“我不告诉你是怕你失望难过。这个孩子注定没法要,告诉了你也于事无补。我以为你要是不知道的话,就不用白白难过一次。”
这话果然只是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许承聿听了过后似乎更加生气了:“你以为……展颜,你知不知道从我们在一起到现在快一年的时间,你跟我说过多少次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以为是?就算是孩子不能要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自己做得了主?要没我你能有孩子?要打掉孩子你凭什么不让我知道?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跟我过了?”
许承聿又叹了一口气,“这么久了,每次要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主动联系我一次……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展颜听见许承聿这样说,猛地抬起头看着他。他眸子里暗沉沉的,眉间那些沟壑也深深浅浅地排在那儿。
上一次那么不凑巧听见许承聿在他爸面前夸她让人省心的话仍犹在耳,展颜便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框在这个评价里,生怕自己哪天开始黏上他了就招了他的讨厌,甚至为自己过分的独立自主而沾沾自喜,结果却弄巧成拙。
无法见面时她是这样一个近乎于疏离的态度,即使每一次同居一室的相处都亲昵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也还是让他怀疑她对他的感情,是否真的是发自内心。
展颜又一次觉得自己这就是十足的自作自受。眼眶里有很陌生的液体涌上来,展颜想她似乎又已经很久没哭过了,刚好今天可以放肆地用掉今年的配额。
然后许承聿就看见展颜眼睛的位置有一滴眼泪滴下来,被灯光照得明晃晃的,啪一声打在展颜的裙子上然后迅速洇开,那一处的面料就立刻深了一个色号。
展颜抬手用手背抹了一下脸,接着便保持着微微握拳的姿势又把手放在腿上。
“你还好意思哭了?”许承聿眉间的川字又加深几分,刚才充满火药味的语气里也多了一分无奈。他一弯腰,伸手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面纸塞进展颜手里。
展颜听他口气,还以为这一页就这么揭过去了,正觉得不可能有这么轻巧,便又听许承聿说:“我出去跟发小见个面,今晚咱们俩都冷静一下。”
许承聿说完也不等展颜回答,抬脚就往门口走了,换鞋,开门,关门,动作流利的就跟事先排练过好多次一样。
☆、52五十一、
许承聿从家里出来;就给侯良宴等几人打了电话,问清楚这几个神经病大夏天的在大院外面的店里吃羊蝎子;也顾不上数落他们;便下到负一层准备开车过去。
然而他站在车门边上摸了半天;才想起车钥匙在展颜手里;只能又上到地面上去打车。
一进店里;虽然有空调在旁边开足了马力对着吹;许承聿还是觉得有一股子热气迎头扑上来,冲得他头晕。
“不是说你媳妇怀上了明儿都指不定不来了吗,这会儿怎么又跑出来跟哥几个喝酒了?”瞅见许承聿进来;林健立刻招呼服务员添了份碗筷;“菜单就不拿了吧;从小吃到大的店;闭着眼睛都能点,再来点什么?”
许承聿落了座,顺手就捞了旁边侯良宴的酒瓶子给自己满上,说:“别提什么怀没怀上。那会儿侯爷让我别去找衣服,我没听,这会儿肠子都快悔青了。”
许承聿说完,仰脖喝尽了杯里的啤酒,又把侯良宴的酒往杯里倒。侯良宴一把把酒瓶夺过来,让服务员再上了一打啤酒,说:“你这待会儿大鹏和健哥说我卖酒呢。这是怎么了啊?”
张大鹏是几个人里最小的,说起话来有些不知分寸,听见许承聿这么说,脑子里就想了些乱七八糟的,再联系上陆军军服的大檐帽,便问:“你的帽子,又大又绿?”
许承聿听了,眼睛一瞪,把手里的玻璃杯顿在桌上,骂道:“滚犊子。”
张大鹏被骂了,便也不再乱开玩笑,抄起筷子悻悻地吃了几口菜。
许承聿喝完三杯啤酒,长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见过什么事儿都不肯跟自己家爷们儿说的媳妇吗?孩子没了,我媳妇自己去做的手术。从头到尾这事儿我压根一点儿不知道,要不是今天让我看见她藏衣柜里头的体检报告,指不定她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林健听许承聿说了展颜自己去流掉了孩子,觉得这事儿十分惊奇,问:“你媳妇她为了什么啊?不是那些女人不是有了孩子就巴不得生下来,你媳妇这还真是……”
“这个不怪她。一开始她不知道怀了孩子,吃了退烧药,那孩子没法要……”许承聿本来平铺直叙地说着,忽然眉毛一拧,语气里也有了几分忿然,“可是她生病发烧这事儿,我也一点儿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