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血,二来祖辈出身中原青州望族的林符,也有一笔陈年旧账要跟徐家人好好算一算,就想着先来收收利息钱,况且现在别看双方斥候兵力不多,可当下明摆着皇帝陛下和一大帮大将军持节令们,个个都瞪大眼睛盯着每封传入南朝庙堂的战报,就连对做官向来没有独到心得的恩主柳珪,在离别之际也语重心长地有过一番私下交待,要他林符此次务必好好表现,坦言将来能否由万夫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由柳珪心腹顺势转变为自立门户的一员南朝重臣,成败在此一举。
先前一路南下衔尾追逐北凉那群丧家犬,没有近身作战的林符都很优哉游哉,不曾挽弓也不曾抽刀,故而连同他在内,身边一直在养精蓄锐的两百骑黑狐栏子,相比眼前那些伤痕累累的游弩手,自然而然就显得更为兵强马壮,以至于最终骤然加速绕至北凉骑卒的前方,也显得十分轻松写意,游刃有余。北凉铁骑甲天下,白马游弩手冠凉骑,
林符高坐马背,情不自禁地嗤笑一声,倒不是小觑这支负责虎头城方向的北凉游弩手实力,而是林符身为万夫长,对于敌人这种兵力悬殊之下窝窝囊囊的战死,觉得不太值当,林符同时也觉得似乎不够酣畅淋漓。三支凉州关外游骑,老资历校尉孙吉居中,魏土木驻扎在先前北凉那两支重骑军悄然出关的凉幽边境处,而新任年轻校尉李翰林的六百骑,主要游荡在凉州西门户的清源军镇以北,此次为了一鼓作气吃掉孙吉所有游弩手,林符不得不邀请皇室子弟耶律楚才的乌鸦栏子一起参与这场狩猎,他实在是对南朝陇关贵族调教出来的那帮废物马栏子没有信心,简直就是辱没了北莽马栏子这个称号,兵力相当的接触战中,面对北凉白马游骑根本毫无胜算,也难怪当年被北凉边军笑话为驴栏子了。
一名黑狐栏子副手都尉瞥了眼那一百多骑且战且退的北凉骑军,眼神愈发炙热,拍马来到林符身侧,“将军,接下来咋说?咱们总不能把军功都白白送给那个姓耶律的外人吧?将军你瞅瞅,那个叫孙吉家伙的脑袋,这会儿可就挂在了那位董卓小舅子的马背上,自家兄弟们可都眼红死了!按照陛下给出的说法,一颗游弩手校尉的脑袋,金贵得很呐,若是再加一颗魏土木或是李翰林的脑袋,差不多都能直接封侯了。嘿,将军你真不动心?”
林符环顾四周,犹豫片刻,给出一个让副手大为泄气的憋屈答案,“不急,再耗一耗这帮北凉骑军的锐气,咱们继续后撤,只要堵住他们退路即可。”
一声令下,黑狐栏子跟随北凉游弩手的动静,继续徐徐后退,如同草原上伺机而动的狼群。
林符有一种多年战事熏陶出来敏锐直觉,咬住鱼饵丢掉性命的孙吉当然是一条大鱼,但上钩大鱼不一定只有这么一条,提竿太早容易崩断鱼线。
一马当先追杀敌军的耶律楚才突然轻轻歪头,轻而易举躲过一根弩矢,身后那骑乌鸦栏子虽然吓出一身冷汗,但还是用弓臂拨掉了弩矢,这名草原捉马人出身的乌鸦栏子一怒之下快马加鞭,旋转套马索,精准勒住敌军骑队尾部一名白马游弩手的脖子,使劲一扯,就将其狠狠扯落下马,重重摔在地上的北凉游骑试图站起身,就已经被那名策马奔至的乌鸦栏子弯腰一刀抹过脖子,就在头颅即将到手的刹那间,另一骑乌鸦栏子提前伸出战刀戳中那颗头颅,擦肩而过,哈哈大笑,无比娴熟地将头颅系挂在马鞍侧,先前那骑乌鸦栏子忍不住破口大骂,不过低头看到自己马鞍两侧的四五颗头颅,骂骂咧咧几句也就无所谓了。
耶律楚才咧嘴一笑,战马一侧挂着那颗北凉游弩手校尉的最值钱头颅,经过长途追杀的风沙吹拂,已经不复见鲜血淋漓的模样,断头处血迹干涸。
五十步左右的间距,双方箭矢有来有回,不断有乌鸦栏子和北凉游弩手中矢后坠落下马,大多都是面目中箭身亡,只不过战死之后,北凉骑卒的下场无一不是被割掉脑袋,甚至后方有些没捞到多少战功的北莽马栏子,还会泄愤地对无头尸体上射上几根箭矢,要么就是直接驱使战马对地上尸体一踏而过,占据绝对优势的乌鸦栏子和陇关斥候经过默契的缓速加速,不断轮换,许多马栏子游荡在北凉败退游弩手的两翼进行泼射,有几骑更是挥舞战刀,大声呼喝,耀武扬威。尤其在有人以藏身马腹的花哨方式躲过北凉弩矢后,更是引来大队马栏子的怪叫连连,气势如虹。
耶律楚才突然有点意态阑珊,因为北凉游弩手越杀越少,已经不足百骑,更重要的是敌方每次负责突围在前以及殿后在尾的两拨人,这两拨板上钉钉会死在袍泽之前的骑军,似乎从来都是游弩手中官帽子最大的人物,从校尉孙吉至三名都尉、数名副尉,到现在仅剩的几名游弩手标长,都是如此。耶律楚才眯眼看着那些从头到尾无一例外,皆是沉默而战、沉默而死的北凉边军头等精锐,心胸间没来由涌起一股怒火,这名参加过第一场凉莽大战的骁将脸色阴沉,一夹马腹,向前突袭,快速越过几名乌鸦栏子,瞬间将敌我战马间距缩短到不足十余步,那名转头看到这一幕的游弩手标长默然抛掉轻弩,抽出那柄凉刀,手臂鲜血直流,不等杀敌,就已经染红手中战刀。
耶律楚才胯下那匹体力充沛的胭脂大马已经跟敌方并驾齐驱,不等游弩手标长劈出那刀,耶律楚才就狠辣一刀抹掉那颗脑袋,抖腕之后,脑袋被高高撩起,又被远处眼尖的某骑乌鸦栏子一根箭矢凌厉射透。
滚落在地的头颅,之后被北莽后方一骑弯腰以战刀戳中,沦为战功。
双方斥候在漫长边境线上四处奔走,千骑以上的骑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调动,难如登天,只有董卓麾下乌鸦栏子这样的精锐骑卒,才能做到数百骑行进转移无声无息,准确说来是有足够实力清理掉路线上附近的所有钉子,不光是获得接触战的胜利,还要彻底掐断小股游弩手之间的军情传递,使其局部战场谍报瘫痪。
若是从龙眼儿平原南端的天空俯瞰下去,两股骑军就像一幅移动的地毯,只是地毯之上,不断有鲜血溅射。
第315章收尸
孙吉那支十多年间驰骋关外所向披靡的白马游弩手,在入夏之后未入秋,已是仅剩六十余骑。
在前方堵截去路的是林符麾下两百骑战力齐整的黑狐栏子,还有在不知为何在更远处未曾露面、仅是隐蔽游动的两百骑黑狐栏子。
衔尾追杀的更有三百骑乌鸦栏子和四百骑一等陇关马栏子。
这其实也是北莽边境马栏子的全部家当了。
当然如果算上北莽二三流马栏子,总体兵力还能翻上一番。
在两旬之前,北凉边军游弩手总计两千六百余骑,此战过后,一旦今日孙吉部全军覆没,那么就只剩下李翰林和魏土木两名校尉麾下堪堪千骑出头的兵力。
突然,在林符黑狐栏子已经不知不觉来到龙眼儿平原边缘地带的时刻,那股六十余骑的白马游弩手人人拨转马头,没有继续试图突围,而是背对虎头城,背对凉州,背对北凉。
当北凉游弩手集体做出这个匪夷所思的动作,耶律楚才虽然意识到有些不妥,但是没有丝毫凝滞攻势,率先冲杀过去。在他看来,即便接下来出现这座战场以外的变故,只要能够吞掉这股残兵,就肯定没有错,
姐夫董卓有句口头禅,说是天底下的好东西,只有真正落袋为安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才是真的好东西,否则近在咫尺的东西再好,只要没到手,都是白搭。
近距离骑战,凉莽骑卒都默契地抽刀迎面相向。
就在此时,不同地方的两声号角呜咽响起,雄浑悲壮。似乎在祭奠亡者,祭奠那些每一具尸体都失去头颅的袍泽。
斥候之战,号角本不该出现在战场。
林符和耶律楚才两位马栏子主将循着突兀的号角声,视线投向不同处。
林符望向右翼远方,一支骑军浑身浴血,奔袭而至。
一名北凉魁梧骑将高高举起一颗北莽马栏子的头颅,怒吼道:“北凉游弩手魏木生在此!两百黑狐栏子已经死绝!”
而耶律楚才的视线所及,是一支人数在五百左右的肃穆骑军,破开黄沙尘土,疾驰而来。
为首一名年轻骑将默念道:“孙校尉,按照约定,我林翰林会为你杀光乌鸦栏子。”
他身边数骑,皆是当年一起杀入南朝君子馆军镇、沿途拔掉无数北莽烽燧的袍泽,重瞳子陆斗,李十月,方虎头。
林符和耶律楚才在这一刻心知肚明,不提陇关斥候,只说他们的乌鸦栏子和黑狐栏子,哪怕遇上其它大规模北凉铁骑,哪怕是数万人马声势浩荡的北凉轻骑边军,两支马栏子也能安然撤退。
可惜唯独遇上了那两支白马游弩手,走不掉,退不得。
耶律楚才转头望向夹杂在己方骑军中的一标奇怪马栏子,他们没有背弓佩刀,甚至没有披挂甲胄,在追杀孙吉部游弩手的期间完全没有出手。
因为他们是北莽五大宗门之一提兵山的武人,是提兵山女婿即姐夫董卓派遣给他的私人扈从。
这群深藏不露的江湖高手也是他胆敢率军接近虎头城的依仗。
耶律楚才本意是不希望这些江湖人士掺和沙场战事,但是现在看来,他们不搀和的话,姐夫的乌鸦栏子肯定就要元气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