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把谁杀了?&rdo;
&ldo;噢,他妈的。&rdo;我叫道。
她看起来叫我骂痛了,下巴耷拉下一寸来:&ldo;是的。&rdo;她一本正经地说,&ldo;是乔杀的。&rdo;
&ldo;为什么要杀他?&rdo;
&ldo;我不知道。&rdo;她摇了摇头,努力叫自己相信她确实不知道为什么。
&ldo;最近一些日子,常常和他见面吗?&rdo;
她的两只手落下来,骨节绷紧,成了一个个的小白疙瘩:&ldo;就见过一两次。我讨厌他。&rdo;
&ldo;那么你知道他住在哪儿,是不是?&rdo;
&ldo;知道。&rdo;
&ldo;你不喜欢他了?&rdo;
&ldo;我讨厌他。&rdo;
&ldo;那么你高兴他惹了这个麻烦了?&rdo;
她的脸也变得呆滞起来。我的推论太快了,她没能理解。但是我还是得这么问她:&ldo;你愿意不愿意对警察讲,这件事是布罗迪干的?&rdo;我试探了她一下。她一下子大惊失色,&ldo;当然了,我是说假如我不让裸体照片的事抖落出来的话。&rdo;为了宽慰她我又加了一句。
她嘻嘻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又叫我有了作呕的感觉。如果她尖叫起来,啼哭起来,或是晕倒了,一头栽倒在地上,事情就好办多了。但是她只是嘻嘻地笑起来了。突然间,她觉得这件事非常、非常有趣。她装成个埃及女神叫人拍了照,照片不知叫谁偷走,盖格又当着她的面叫人打死了,她被灌得人事不省。对她说来,这一切突然成为一件非常叫她开心的事了,所以她嘻嘻地笑起来。太了不起了。她的笑声越来越大,从一个屋角回荡到另一个屋角,就像许多小老鼠在护壁板后面来回跑动一样。她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我从书桌上跳下来,走到她跟前,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ldo;同昨天一样,&rdo;我说,&ldo;咱们俩在一块儿可真是逗乐儿。莱利和斯特恩乌德,两个滑稽演员的副手在寻找一位喜剧演员。&rdo;
她不再笑了,但是她同昨天一样,对我打了她一个嘴巴毫不介意。说不定所有她的男朋友早晚都得打她的嘴巴。如果他们这样做,我是完全理解的。我又在书桌的角上坐下来。
&ldo;你不姓莱利。&rdo;她一本正经地说,&ldo;你是菲利浦&iddot;马洛。你是一个私人侦探,薇维安告诉我了。她把你的名片给我看了。&rdo;她揉了揉被我打过的面颊。她对我笑了笑,好像挺愿意同我在一起似的。
&ldo;好,你还是什么都记得的。&rdo;我说,&ldo;你回来找你的照片,你进不了门。对不对?&rdo;
她把下巴贴在胸上,上下颠动了一下。她对我发出媚笑。她对我转动秋波。我正在被她引动上钩。马上我就要发出一声快乐的喊叫,请求她同我一起到尤玛去。
&ldo;照片叫人拿跑了。&rdo;我说,&ldo;昨天晚上在我送你回家之前,我已经找了。说不定被布罗迪拿去了。布罗迪的事你没有骗我吧?&rdo;
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ldo;这件事就算过去了。&rdo;我说,&ldo;你不用再去想它了。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到这儿来的事,不管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来的事都别说。连薇维安也别告诉。干脆把到这儿来的事忘掉。什么事都由莱利替你解决吧。&rdo;
&ldo;你不叫‐‐&rdo;她刚开口说,马上又停住了,她使劲点了点头,同意我给她出的主意,也许是暗自赞赏刚才她脑子里一个什么想法。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几乎变成黑色的,像自助食堂里的餐盘那么浅。她打定了一个什么主意。
&ldo;我要回家去了。&rdo;她说,就像我们这时正在喝茶似的。
&ldo;好吧。&rdo;
我没有移动身体。她又向我递了一个媚眼,便向房门走去。她已经把手放在门把手上了,这时我们俩人都听见外面有一辆汽车开过来。她望着我,眼睛里出现了两个问号。我耸了耸肩膀。汽车停住了,正好停在这所房子门前。恐惧使她的面孔扭曲了。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门铃响起来。卡门回过头来,从肩膀上盯着我,手使劲捏住门把手。因为害怕,样子变得都有些滑稽了。门铃不断地响着。又过了一会儿,门铃不响了。一把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一下。卡门一下子从门前跳开,僵立在那里。门一下打开了。一个人敏捷地走了进来,但马上就站住了。他不出声地盯着我们两个人,神色镇定自若。
第十三章
进来的人一身灰装。除了脚上铮亮的黑皮鞋同灰色缎子领带上的两颗红钻石‐‐非常像轮盘赌格子上的红方块‐‐以外,从上到下全是灰颜色。他穿的衬衫是灰色的,质地柔软、剪裁合体的法兰绒双排扣西装也是灰色的。看见卡门以后,他摘下灰色的帽子,从帽子底下露出的头发也是灰白的,像用网罗筛过的那样细。他的一双灰白、浓密的眉毛不知为什么,给人一种江湖气。他的下巴很长,鼻子生着一个勾,一对灰色的沉思的眼睛,因为上眼皮耷拉下来遮住眼角,总是带着一种斜视的样子。
他很有礼貌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摸着背后的门,另一只手拿着灰帽子,轻轻拍打着大腿。他的神情很严峻,不是恶汉的那种粗鲁,而是一个久经风霜的骑师的严酷。但他不是骑师,他是艾迪&iddot;马尔斯。
他把身后的门关上,把手插在上装的带兜罩的口袋里,大拇指搁在口袋外面,在光线朦胧的屋子里闪着亮。他对卡门笑了笑。他的笑容又亲切又随便。卡门舔着嘴唇凝视着他。她脸上的恐怖神情已经消失了。她也回报给他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