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派石盘山上,在气势古朴雄伟的大殿后有一间建在松柏之下的静堂,金丹修士颜萝平日里没事时,便经常在此静修。
平日里少有人前来此处,苍松翠柏之下,这座静堂显得十分幽静,树影倒映在地上,随风微微颤动着,还有远处林间偶然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声,仿佛自有一股世外仙气。
静堂之中,此刻除了一头鹤发童颜的颜萝之外,易昕也跪坐在一旁,正小心翼翼地泡茶,清香四溢。
须臾,茶水已成,易昕双手捧杯放在颜萝身前案上,道:“师叔,请喝茶。”
这一只茶杯通体洁白,看上去犹如初雪一般晶莹剔透,杯中茶水澄澈,香气扑鼻,只闻一下便知道是世间十分珍贵的名茶。
颜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微微颔首,看着易昕笑道:“你这小妮子,道行未成,这泡茶的工夫倒是厉害了。”
易昕嘻嘻一笑,道:“我们家就是种灵茶出身的啊,几代人传下来,其他的不敢说,这泡茶的本事还是有的。”
颜萝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当年你家那位老祖宗易羽祖师,号称昆仑茶仙,种茶、品茶、评茶,都是一时无二,这才传下了你们易家这份基业下来。时至今日,你们易家茶田独有的名茶‘小鹤’,还是声名远扬,也难怪你对这茶道上颇有心得了。”
易昕眼睛眨了眨,向颜萝靠近了些,低声笑道:“颜师叔,您若是喜欢‘小鹤’茶,待明年收茶时节,我去偷偷给你拿点过来,好不?”
颜萝笑骂道:“你这丫头偷奸耍滑!为何不是今年?”
易昕扁了扁嘴,道:“师叔,你错怪好人啦。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小鹤茶种植不易,一年的出产顶天了也就一两斤,就这还被咱们昆仑派每年惯例定下了七八成,专一做招待礼赠的;然后还有门中其他一些喜欢喝茶的大人们,都别说是像您这样的金丹修士,就是元婴真人也有好几位,哪一位我们易家也不敢得罪啊。”
她摊了摊手,道:“所以这一年新茶出来,产量一定,转眼间就是被人定光了,我就是有天大本事也弄不到了。也就是明年茶叶刚收的时候,我打算偷偷回家,去茶田里趁着天黑摸一点出来的……”
说着,她一双眼睛里透着无辜可怜的目光,就那样眼巴巴地看着颜萝。
颜萝失笑,轻轻拍了一下易昕的脑袋,道:“好了好了,逗你玩呢。”说着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在易昕那张俏美的脸庞上,左侧腮边兀自残留着一道寸许伤痕,微微泛红,显得有些突兀。她脸色便是微微一沉,手指滑下,在易昕脸颊上轻轻摸了一下,易昕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身子往后缩了缩。
颜萝冷哼了一声,道:“好好的一张俊俏脸儿,没得差点被人毁了。想想真是便宜何刚那厮了,早知道当天一掌就打死了他!”
易昕微微低头,但很快重新抬起头来,露出一丝微笑,道:“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师叔莫要生气。”
颜萝眼中带了一丝怜惜,道:“你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莫名其妙地便受了这样的大罪,真是苦了你了。”说着她眼神忽然又是一冷,道:“如你之前所言,这么多年来你们易家上供名茶,也算是结交了不少交情了,结果当日你落难时,居然一个人出头的都没有,真是令人齿冷。”
易昕叹了口气,道:“这事我倒是也问过我爹的,但是我爹当日也对我说了,这事怪不了别人。”
颜萝略感意外,道:“怎么说?”
易昕道:“我爹说,咱们易家的茶叶虽好,但终究也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茶饮罢了,喜欢时喝一下,不喝也没什么。可是当日事发时,何毅何师兄乃是天纵奇才,未来前程远大,大器可期;他师父独空真人,自己是神通广大的元婴境真人不说,又是天兵堂首座,在昆仑宗门内德高望重,便是掌门真人也十分看重于他。那样的情形下,没有人会为了一点灵茶去与他们作对的。”
“我爹说,这事很难去怪别人的。”
“我爹还说,我们家最大的罪过,就是太弱了。”
颜萝默然,过了一会后长吁了一口气,忽然自嘲般地笑了一下,道:“这么说来,我反倒是最傻的那一个了?”
易昕离席,走到颜萝身前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垂首伏地,低声道:“师叔仗义救我于水火危难之中,易昕感激不尽,我们易家上下也深感恩德。日后师叔但有吩咐,易昕一定尽心竭力,不管……”
颜萝挥手拦住了她后头的话,随即拉起了易昕,眼中流露出一丝慈爱之色,道:“以后自己好好的就行了,而且那件事最后能有那个结果,也并非是我一人的功劳。”
易昕脸色微微一变,在那一刻忽然想起之前陆尘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恢复了过来,对颜萝笑道:“但总归是您救了我啊。所以师叔你放心啦,明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给您弄点‘小鹤’来。”
颜萝失笑,拉着易昕在身边坐下,随即叹息道:“说起来,这都怪你那个便宜师傅东方老儿,自己伤势未愈却硬是要收你为徒,结果闭关到现在还不能出来,却将你丢在百草堂这里,反倒是让别人欺负了。”
易昕摇摇头,笑道:“那也不能这么说,我师父他老人家对我可是恩重如山啊,没他我也上不了昆仑呢。”
“呸!”颜萝没好气地啐了一口,道,“那不着调的老头,整天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当年若不是他要死要活地非要抢你,我也能将你接引上山了。”
易昕一声惊呼,道:“啊,真的么?”
颜萝白了她一眼,道:“废话!不然你以为我真傻啊,没有半点缘由的就出头跟独空真人还有他手下那个天赋出众的弟子架梁子?这不是实在气不过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