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静没再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聂饮冰用外套将宋玉章裹好扶上了马,宋玉章的脸色几乎与他的白袍一色,前所未有的脆弱地落在深色的外套里。
聂饮冰走了,聂家的人也随之离开了,孟庭静站在门口许久,随即道“备车,去巡捕房!”
宋玉章冷得有些失去了知觉,唯有面颊是滚烫的,寒风吹拂在他的面上,他的大脑也依旧是一片失序的混乱。
镇定剂让他的精神有些强制性的萎靡,脑海里的片段全是碎的,一闪一闪地跳跃,最鲜明的是聂雪屏的眼睛,那最后一个瞬间里,聂雪屏的眼睛,那样柔和,那样哀伤,又那样坚决……
宋玉章感觉到了痛楚。
不知道是身上哪个部分的,只是很痛,难以形容的痛,是骨髓血肉里泛出来的疼痛。
聂饮冰下了马,宋玉章僵直地坐在马上,人被聂饮冰抱了下来,聂饮冰大步流星地将他抱进了门,宋玉章在他的怀里跟在马上一样浮浮沉沉地颠簸着,穿堂风拂过他的脸颊,他已经不知道是冷是热。
等风停下时,宋玉章也停下了。
聂饮冰坐了下来,让宋玉章坐在他的怀里,单手扭了宋玉章的脸向外旋了。
然后,宋玉章就看到了聂雪屏。
他从来没有见过聂雪屏这么狼狈的样子。
血污发黑地盘旋在聂雪屏的西服上,将他的衬衣领带一壁染成了红中发黑的模样,而他的皮肤却是惨白一片,连嘴唇的颜色都消失了,唯有一对剑眉依旧浓黑,还有那短而密的睫毛在他面上投下了浅浅的阴影,他成了一张血淋淋的水墨画。
宋玉章揪住了胸口的衣服,忍痛般地将脸向后转入聂饮冰的胸膛。
聂饮冰怀里的气息是全然的冰冷,散发着冬日的寒气。
“大哥怎么会死?”
宋玉章揪着衣服,说不出话,只是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沾染在聂饮冰的衣服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到现在仍然处于混沌之中,前后的记忆都是断裂的,只有聂雪屏扑向他的那一幕反复地闪现。
宋玉章开始发抖,聂饮冰低头看向他,从他布满泪水的脸一直看到渗出血色的肩膀,他伸手扭了宋玉章的脸孔,强迫他再次去看向聂雪屏的遗体,在他耳边再次道“大哥怎么会死?”
宋明昭一句话也不说。
无论是面对巡捕房的人,还是突然到来的聂青云,亦或是后头赶来的兄弟,他始终一个字也不说,面色神情俱是麻木不仁。
杀人,还是持枪杀人,杀的还是聂雪屏,这三者加起来的严重性超出了巡捕房的想象,只能先顶着压力将人收押了起来。
巡捕房的办公室里,聂青云二话不说,上去便先扇了宋业康一个耳光。
宋业康目瞪口呆,然而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青云……”
聂青云看也不看他,又走向了宋齐远,扬手也给了宋齐远一个响亮的耳光。
宋齐远头微微偏着,是完全的一言不发。
聂青云双目鲜红红肿,显然是已痛哭了一场,她声音嘶哑道“我要宋明昭陪葬。”
宋齐远脸上火辣辣的疼,心头亦是心乱如麻。
他背负着照顾兄弟之责,对两个惹祸精大哥千防万防,却也怎么都想不到偏偏是这个还算安分的弟弟会闯出这么大的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