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警卫看了看天,“也许吧。”
“不是也许,怎么是也许?”
年轻的警卫员奇怪首长的固执,他往山崖那边看了一眼,看见几个人猫着腰往这边走来。他说:“你看,贺师长他们都来了。”
曾洪易还看着那几片苟延残喘的浮萍,他没有移动视线,“捱不了几天的。”他说。
“什么?”
“我说天要下雪,大雪封山,那几片东西能挺下去?”
警卫觉得今天首长有些怪,老叨叨什么雪不雪的,又不是没经过雪天,这大山里哪年的冬天不是大雪封山?还专注于漂萍,你管那东西?要管的事多哩,看你一直愁眉不展的,心里的事一定堆成了草垛,你还顾了管那么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几个男人蜷缩在那间“屋子”里。老七弄了只火笼,鬼知道他还从哪弄了些炭来,他把那些炭弄燃,几个人团身蹲在火笼上,立刻感觉到了一些热乎。可他们脸呈现疲惫,男人们是曾洪易的干将,留守师的师长还有另几支游击大队的大队长。
曾洪易终于说话了,大家一直看着他的脸,等着这位新任的闽浙赣省委书记和军区政委开口说话,不是说叫大家来有要事商量?怎么半天没听他说个什么?眉脸不舒展,像人借了他的米谷还的是碎糠。
“你们说我老曾是怕死的人吗?”曾洪易在沉默之后突然这么说。
大家看着他,一脸的疑惑。说什么怕死不怕死的事?为什么扯到这事?
“老七你说说。”曾洪易说。
老七看看大家,摇着头。
曾洪易说:“那一年你跟我去宁墟,几个民团将我绑了,往我袄子里塞了块石头,他们要把我往河里扔……”
老七点着头。
“我吭声了没有?我皱眉了没有?”
老七点着头。
“就是,我眼不眨眉不皱,我说你们扔你们扔去,我曾洪易是条汉子,汉子有汉子的样样……”
老七说:“你是那么说的。”
“就是嘛,我曾洪易怕死就不到队伍里来了,有那么几回,一只脚都跨进阎王殿了,我说这没什么,砍头只当风吹帽……”
有人挺不住了,说:“曾代表,老远的我们冒险受冻的走那么老远的路到这来,你跟我们说的就是这事?”
曾洪易笑笑,“当然不是,我只是先表明一下态度。有些事非说不可的,这很重要,你们呆会儿就知道这很重要了。”
大家等着,曾洪易咳了一声,
“派出去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一切正如我当初所估计的那样,苏维埃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他说。
“老蒋集中了皖赣浙三省兵力达十余万人,将我红十军团主力层层包围在皖赣边界不大的一片地带,情形十分危急……”他说。
“哦嗬哦嗬。”他怪怪地又咳了两声。
“留得青山在嘛,还怕没柴烧?你们说是吧?”他莫名其妙地扯出这话,大家愣眼看着他。
“你们说你们说。”
陈阿大说:“曾代表,你叫我们说什么?”
曾洪易说:“我这几天老在想着这件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想来想去,还是化整为零的好。”
“我就这么个意见,你们有什么想法说说,非常时期,大家的意见很重要。”他说。
“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群众的智慧高于天……”他说。
“好了好了,我不废话了,你们看谁先说说?”他说。
“我说说。”陈阿大把手从屁股底下拿了出来,一边搓着一边说,“是这样,过去我们就是这么做的,敌强我弱,不能用鸡蛋碰石头,鸡蛋碰石头那是自找灭亡。”
《可爱的中国》第二章(8)
“说说,你们都说说。”曾洪易似乎很满意,他那么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