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一位身材修长疏着两把小刷子的姑娘,含着眼泪,拼命地踩踏着自行车的脚踏板......
“农村兵!你不能死!绝对不能死!”赵静在心中默念,“我求求你,你一定要坚持住......”泪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打湿了前胸。她只觉得这天已经坍塌下来,胸中那股郁闷之气,快要将她折磨疯了。什么丁宝国,什么“鸡蛋换钱”在她的心里已经丢得一干二净。她只想着老天能让这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农村兵支撑下去.....头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这一天是陆军2XX医院有史以来最忙碌的一天。不但院长和政委全到齐了,就连胸外,普外,骨外和神经外科的大主任全都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紧张地等待着即将从前线开来的救护车。
江素云和其他工作人员守在医院的大门口,她的手心全是冷汗,紧紧抓住李雪梅的手,死活都不肯松开。尽管李雪梅想要提醒她对自己的手臂“轻一点!放松放松!”可是看到她那张因紧张和焦虑已经六神无主的脸庞时,心中却感到了一丝不忍。“由她去吧!”雪梅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还不来呢?”江素云急得快要哭出来,“你可要坚持住......”
雪梅疑惑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菩萨保佑......黄仙儿保佑......土地公公请开开眼......”江素云把她听说过的各路神仙,一一请了个遍。
“嗯!嗯!”雪梅清了清嗓子,“干什么哪?”她小声责备江素云,“让人听见多不好?你可是个革命军人......”
“啊!是是!”江素云慌忙点点头,“我忘了......那个......毛主席保佑......马克思保佑......恩格斯保佑......列宁同志请开开眼......”
雪梅苦笑着摇摇头,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规劝这位善良的江素云同志了。
“车怎么还不到?”医院的宋政委不停地看着手表,脑门上的汗已将军帽润湿了一大片。
“再等等吧!说不定司机不敢将车开得太快!”李院长安慰着老战友,尽管他的后背也湿成了一团。
“老李!不行啦!我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这腿怎么麻了呢?”
“不光是你,我这腿也麻呀!”李院长扶着宋政委,两个人找了个台阶,喘着粗气坐下来。
“老李啊!据说这个小排长可是在两军阵前威名赫赫,而且又是上面点名要不惜代价抢救的人物,咱们可不能马虎呀!”
“放心吧!咱们俩合作了十多年,难道你还不清楚我吗?我就怕下面有些同志责任心不强,应付差事!”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谁要是水水汤汤,你看我怎么处理他?今天我就钉在这里,陈沂生救不活,我绝对不离开医院半步!”
“行啊!我就陪着你吧!老战友了,在一起做个伴也是好的。”
远处逐渐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
“毛主席保佑......马克思开恩......”江素云还在自言自语地祈祷。
“别念了!车子来啦!”李雪梅捅捅她,可是没管用。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在了警笛传来的方向......
过了有一分钟,一辆解放军车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进来,还没等李院长招手示意,这辆军车“呼”地一下子冲进院子当中,差一点将迎接上来的宋政委碾在车轮之下。“嘎!”汽车在院子中央刚刚一踩刹车,还没等汽车停稳,“呼啦啦!”地从车上跳下七八个“越南士兵”。
“这!”宋政委吓了一跳。
“闪开闪开!”为首的越南兵挥舞着冲锋枪驱赶着人群,“赶紧让道!”话音未落,又从车上“腾腾!”跳下几个身穿我军军服的士兵,他们急速跑到急诊室的门前,举枪守住大门。
“杨雪龙!你们要干什么?”李雪梅对身穿越军军服的士兵说道,“这里是你们胡来的地方么?”
杨雪龙没理她,只顾扯开嗓子大声喊道:“所有人给我听好了!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请靠前来,看热闹的都给老子滚蛋!别他奶奶的挡着路!”喊罢,右手一拽,“哗啦!”一声,一颗子弹被推进枪膛......
宋政委看着这十几个士兵,眼球半天没敢动一下。他只觉得后背就象被塞进了冰块,刚才的热汗一下子全都消散了。牙齿不由自主地磕碰着,“哎呦喂!怎么都跟野狼似的......瞧那眼神......都能把人心肝吃喽!”他不敢动,李院长更不敢动。就连闻讯赶来的保卫战士也没敢动:他握着没有一发子弹的56式半自动,两条腿成“O”形哆嗦着,半天也没办法合拢——杨雪龙那杆子弹上膛的自动步枪,枪口好似无意识地对着他的脑袋,无论他怎么挪动位置。
“老宋!这......这是要干什么?他们......”李院长坐在台阶上,杨雪龙闲他碍事,拎着他的衣领,随手就把他扔到了一边的长椅上......“对不起啦!请配合我们工作!”把人扔了,这才向李院长说了声对不起。
“他......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这......这简直就是土匪!我......我去给首长打电话......”李院长一肚子委屈,刚要转身离开,衣襟却被宋政委给拉住......“老李!再等一等......等一等......”说着,他向安装了电话的门卫值班室一努嘴......值班室的门前,站着一个满脸煞气的“越南士兵”。
又过了四分钟,总院的救护车才慢慢开进院子......
“谁是医生?赶紧抢救!”杨雪龙挥枪大喊。
“第一组跟我上!”胸外科的主治医生声音未落,可是有人比他还心急,上前拽住还未停稳的汽车后门,就要跳上去......
“江素云!你干什么?”医生喊道。
不用解释,江素云用行动回答了他。她跳上车厢之后,伸手就探向了陈沂生的鼻孔。也许是太着急,慌乱之中却触到了老陈的鼻尖......一片冰凉......
“啊!”她惊叫了一声,身子立刻就剧烈地抖动起来......
“你赶紧借光!”医生伸手将她搡到了一边,和值班护士及野战医院的医生一起,用担架将老陈从车上拽了下来......
天色昏暗,谁也没看清楚老陈的脸色,只看到黑红的血液从担架上一滴一滴地滴落,从救护车到急诊室之间,留下了一道血线......空荡荡的救护车里,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担架将要进入急诊室的一瞬间,借着橘黄色的水檐灯,人们才发现野战医院医生的白服已经是猩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