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慢慢扭过头向后看了看:身后十九岁的赵明厚端着56式班用机枪,枪口还冒着徐徐青烟……
赵明厚浑身不住地颤抖,苍白的脸上,失神的眼睛也在惊恐地望着他……
“你他妈浑蛋!”回过神儿的李强暴怒得像头狮子;一把拽过他随手就是两记耳光,指着赵明厚流血的鼻子,李强大骂:“你他妈还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性?,你狗日的,知不知道这几枪能暴露我们行踪?因为你,我们不但要犯错误;还要陪你一起死在这儿!”
“排长,现在说啥都晚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吧!”陈沂生拦拉住李强,示意赵明厚赶紧躲到一边去。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你说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李强气急败坏地喊道。
“排。。。。。。排长,我。。。。。。我也不愿意,可......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呜呜......”赵明厚慌了。
“你他妈还有理?怎么不事先喊话?擅自开枪还打死了老百姓,上十次军事法庭都不冤枉你。我他妈真想一枪毙了你个狗日的”
“排长!”陈沂生劝道,“不是我们不喊话,而是你瞧瞧咱这几个人,哪一个会说越南话?早知这样,就从上面多要一个翻译,免得再出这样事。”陈沂生这几句话,令李强不由愣了一下,这的确是被忽略的问题。扫了一眼周围战士,只见一个个都跟死了老子娘似的士气衰落,他心里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些人中有四个新兵八个老兵,可无论新兵老兵都没上过战场,说白了大家目前都一样——全是新兵蛋子。就连他自己,内心里也是怕得要死。怕归怕,但是仗总得要打。不把现在问题解决,那士气就会垮掉,谁知道什么时候开枪才算不犯纪律呢?至于追究责任,现在也不是时候,于是他压压火气,和缓口气对部下说道:“同志们,以后还会有更复杂更严峻的情况考验我们,一定要注意纪律,不然别说完成任务,恐怕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成问题,记住连长的话:什么时候开枪一定要把握好尺度,明白没有?”
“明白”战士们大声回答。李强又看看赵明厚:“至于你嘛......别嚎了!这哪像个战士?你还是多琢磨怎么立功赎罪吧!”说着拉起他,为他正正帽子擦擦鼻血,拍拍他身上的土。
赵明厚挂着眼泪脑袋一点一点,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军事法庭……枪毙。。。。。。”
“排长,俺来领头吧!”陈沂生请求道。李强没有疑义,点点头。陈沂生一挥手叫道:“王玉海,王冬,李世贵,区维良,你们四个跟着俺”说罢一猫腰向河边方向迅速钻去……
越走光线越亮。陈沂生在拨开最后一片枝叶后,突然一脚踏空,从坡上滚下去……
滚了不知几圈,摔得他眼冒星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脑袋被一个屁股给重重坐了一下。厄运并未结束,一只穿着解放鞋的脚,随后踹在他的肚子上……痛得他正想大叫,一颗带着钢盔的大头儿又顶上他的下颌……
李强比较幸运,左脚刚踏空,武装带就被身后的战士给拽住。他慌忙抓住身边一棵草藤向坡下一望:好家伙,前面这四个人都摔成一团。最底下的不知是谁,两条腿在那三个人身下不停地乱蹬,也不知伤得怎么样。
众人赶紧从坡上滑下,七手八脚将这几个人分开。仔细一瞧儿,还算万幸,这几个人都是轻伤。不过陈沂生较重,关节处和脸上全破了。头部由于受到的打击较多,样子有点傻。
“卫生员!”
“到!”
“给大伙儿包扎一下。”
“是!”卫生员蒋玉学忙打开药箱取出红汞纱布。
别人到好说,可是陈沂生......蒋玉学上下打量着他,最后盯住他的脸。
“你就抹吧!俺也不是相婆娘,没啥球儿问题。”陈沂生到很实在。卫生员也没客气,半小瓶红药水抹了他整整一脸。蒋玉学正想笑,突然李大勇喊道:“班长!排长!你们快看看赵明厚,他有点不对劲啊!”陈沂生慌忙拨开挡在前面的蒋玉学,向赵明厚一瞧:糟了,赵明厚两眼发直面色青灰,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军事法庭。。。。。。枪毙。。。。。。”哈喇子顺着嘴角拖出了老长。陈沂生心里“咯噔”一下子,暗道:“完了,人瘭了。”李强的头也“嗡”地一响,眼前冒起了无数颗金星。
“这怎么有点像那句老话……出师不利呀?”陈沂生也是实在找不出用什么好话来安慰自己。
他看着赵明厚,正在乱七八糟地想着。一道尖锐的声音从他耳畔掠过,在众人惊愕地注视下,一道亮线疾速从赵明厚前额钻进,从后脑拖着血沫子斜行钻出。裂成两半的钢盔伴着赵明厚半截脑盖从左右两侧缓缓滑落在地上……他的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身子随着惯性向前重重摔将出去......
“快卧倒!”陈沂生迅速扑在地上,打开保险向子弹飞来的方向连开数枪,直打得枝叶歪斜子弹罄尽。直到此时众人才醒转过来,纷纷举枪还击。可是只见树影婆娑,居然连半个人影也未发现。
李强制止众人,慢慢爬向赵明厚……“明厚……”明知道人肯定是不行了,但他仍想叫一叫,拉着赵明厚不停抽搐的手,李强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哗”流淌下来,什么军容什么士气全都忘了。
“排长,快离开这鬼地方,要快!”陈沂生一把拖住李强,随后命令大家跟上,顺着枪响方向猛扑过去。
钻了不久,李强一脚踹在陈沂生屁股上,吼道:“你他妈拽我干什么?”
陈沂生边跑边解释:“排长,俺怕你也瘭了。”
“瘭你妈了个X!”李强挥袖擦擦眼泪,嘴里念叨着:“好好一个活人就这么没了,奶奶的越南鬼子,老子非活剥了你不可”
“排长,这是明厚的……”卫生员追上来将领章递给李强。李强攥着遗物边跑边流泪,忽然他擦擦泪拽住陈沂生问道:“你怎么迎着枪子走?”
“赶紧抓住那打黑枪的,免得泄漏俺们情报。”
“胡闹,你不怕中埋伏?”
“排长,俺只听到一枪,肯定只有一个人,也没有其它武器,不然扔颗手雷就把咱们都报销了。”
李强一愣,心想:“这小子心思挺细,以前怎么没看出他这么有心眼啊?”
没跑多久,在地上发现了血迹,陈沂生咧嘴一笑,顺手掏出手榴弹,快步甩开众人渐渐消失在丛林中……众人心服口服,要论“跑路”全军也没几个是他对手。正跑着,忽听前面陈沂生“啊”的一声,大伙儿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坏了,出事了……”紧赶脚步,猛然间,众人一头钻出丛林,眼前顿时开阔起来——竟然跑到河边的开阔绿地。
只见陈沂生攥着手榴弹,瞪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三十米处的河岸边:一个捂着手臂挎着56式自动步枪的越南女孩,鲜血顺着她指缝一股股涌出,眼睛里却是火一般地仇恨。
“是她打的冷枪?”李强也惊呆了。陈沂生点了点头,李强咬牙命令道:“把她抓起来!”
一名战士端枪向这女孩跑去,谁知刚跑出去二十几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他脚后飞起半,“咣”地一声炸开来……
“地雷!”这回,所有在场人都傻了。那战士血肉模糊无头的身躯向前又跑动两步。这才一软扑倒在地……“咣,咣……”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纷纷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