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路在地铁口找到了白陆周。
他边跑边打电话,然后被地铁口飘出的音乐声吸引了注意力。他一开始以为是地铁站广播的声音,直到走近后,才发现是一个女孩在唱歌。
她脚边放着音响,胸前背了把吉他,麦克风立在最前,而话筒杆上还张贴着收款的二维码。
周围下班的行人匆匆,很少有逗留,甚至很少有多看她一眼的。
只有白陆周站在女孩面前默默听着,地铁的顶光打在他身上,看着十分落寞。
自疫情后,江路便很少在s市见到流浪歌手的身影。
他去过许许多多的国家和城市。洛杉矶、利物浦、大阪、首尔……每一座城市风貌迥异,却都存放着自由的、艺术的灵魂。
洛杉矶有好莱坞,街边到处都是涂鸦。利物浦是英伦摇滚之乡,海边每隔几里就摆着钢琴。大阪的街头有五花八门风格迥异的广告立牌,首尔有许许多多的街头表演。
灵魂被禁锢在工位久了,回忆竟褪了色,变成干电池里的电解液,烧完可能就没了。
因为刚才下了雨,地面上全是黑漆漆的污水和脚印,而地铁口的空气里又充满了潮湿与咸腥的味道。
女孩在唱杨千嬅的《再见二丁目》,唱到深情处便闭上了眼,像是将地铁站的灯光锁进了眼里。
“原来过得很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裳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放心吃喝。”
地铁站口的格局形成了天然的混响,女孩的声音沙哑、饱满。一阵地铁车轮摩擦轨道形成的刺耳声划过,女孩的声音和伴奏声彻底被盖过。
等地铁开远了,这首歌也进入到了尾声。
白陆周扫了码,付了钱,抬头便见到不知道何时等在旁边的江路。
白陆周走近他,情绪已经趋于平静,好像刚才的失态只是幻觉:“末班车应该没了。”
江路说:“你想去哪里?”
白陆周说:“哥,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去了,约个会吧。”
他们牵着手走到天桥,静静俯视着城市的冰山一角。
路灯依次排开,一直延伸至马路尽头,天桥底下车辆川流不息,疲于奔命。东西两侧的明亮交相辉映,东边是大铁块似的巨型商场,西边是长长的胶囊般的地铁站。
城市到处都是商场,到处都是牢笼。繁华炫耀给全体,却并非每人都能享有。
江路沉默了许久,开口说:“周周,你为什么不想干了?”
“因为我累了。”白陆周撑在天桥的栏杆上,看着商场的巨大led屏说。
“对不起。”这是江路不知道说的第几遍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