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翡翠白玉汤?”朱元璋重复着,说,“太美了,最美妙的名字,最香甜可口的味道,将来有一天时来运转,贫僧顿顿做珍珠翡翠白玉汤吃。”
少女带有三分揶揄地笑道:“只怕真到了那时,珍珠翡翠白玉汤会令你作呕了。”
“怎么会呢。”朱元璋说。
这时雨已经停了,西天出现了彩虹,少女对她的老家人说:“咱们走吧,天晚了会错过住宿地了。”
老者便担起了挑担。
朱元璋肚子里有了白玉汤垫底,顿时长了精神,就说:“我送送你们吧,不敢说武功盖世,贫僧这条锡杖还挡一点事。”
少女说:“多谢了,不必麻烦师父。你不是真正的和尚吧?”
朱元璋说:“我有法名,叫如净,叫不惯。我是乱世出家,暂避风头而已。”
少女笑吟吟地点点头,与老者走了。
朱元璋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大路尽头,脸上忽然漾起一阵莫名的怅惘之情。朱元璋自己好不惊诧,这种甜丝丝的感情,对他这个出家人来说,几乎没有过,他知道这是非分之想,是那少女的美丽打动了他,还是她的善良感染了他?不管怎么说,珍珠翡翠白玉汤从此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忘怀的一点珍存,他盼望着有朝一日报答这个救过他的少女,可惜没有勇气问人家的姓名和家住哪里。
在朱元璋取道回皇觉寺时,又一次来到庐州地面,因为天气太闷热,他又饿又累,支撑到一户人家的小门楼外,一头栽倒在石鼓旁,昏沉沉睡去。这时太阳已经下山,但庐州市面也还没有散市,很热闹。
黄昏时分,市面上行人渐少。一个四十开外的穿儒士长衫,戴折角儒士方巾的人倒骑在驴背上缓缓而来,他背着个粗布褡裢,手中挑着个布幌,上面有两句话:“风鉴有凭无据,时运亦假亦真,信则有,不信则无。”他的潇洒打扮和举止,一望可知是个术士。他叫郭山甫,是这一带有名的风水先生,平时在小镇占卜六爻课,很有点小名气。
郭山甫并没有注意到自家门前卧着的朱元璋。
郭山甫家后院有几棵柿树、桑树,此时中间空地上,二男一女正在练武,枪来刀挡,打得难解难分,原来是二男战一女。
只见这少女手使双刀,左右开弓,杀得使浑铁枪的大哥郭兴、使金枪的二哥郭英一点便宜也占不着。
当他们跳出圈子时,郭兴称赞妹妹宁莲的双刀出神入化,越发不得了啦,哥儿俩的双枪都抵她不过。
郭英道:“我只拿出了三分气力,让着她呢。”
郭宁莲撇撇嘴说:“二哥说这话羞不羞啊。”
有个小丫环探头说:“公子小姐,老爷快回来了,可以洗洗开饭了。”
几个人答应一声向前院走来。
恰在这时,听见门外驴叫声,换好衣服的郭宁莲说:“父亲回来了,不知今天他碰到大命之人没有。”这是玩笑话,郭山甫如果给贵人看了相,会一连高兴好几天。
郭兴说:“你这丫头,只有你敢跟父亲打诨开玩笑,我们若这么说他,非挨板子不可。”
三兄妹开开院门,见郭山甫扛着白布招旗刚刚下驴,那驴兀自大叫,并且在门前石鼓旁打起滚来,那里腾起一阵灰土。
郭宁莲忽然看见那驴再打一个滚,就会压住一个人,那个破衣烂衫的和尚就蜷缩在石鼓旁。说时迟那时快,郭宁莲腾身而起,稳稳跳下,双腿一别,挡住了那驴。
郭山甫也发现了石鼓旁卧着的人,竟然没有被驴折腾醒。
郭兴说:“一个小和尚。”
郭英叫宁莲告诉管家的,弄一碗饭给这和尚端来。他家总是善待出家人的。
朱元璋显然听到了“饭”字,一骨碌爬起来向众人一揖:“阿弥陀佛,善哉,多谢施主赏饭。”
朱元璋的贪吃引发了郭家人的一阵笑声。
郭山甫没有在意,郭宁莲却忍不住笑对两个哥哥说:“好一个丑和尚。”
郭兴暗中扯了妹妹一把:“莫胡说。”他怕言语无忌的妹妹触怒了和尚。
郭山甫偶尔扫了朱元璋一眼,立刻眼睛放出光来。他大步上前,不禁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朱元璋来,把朱元璋看得不自在起来,自己也忍不住浑身上下察看,以为自己身上出现了什么怪异。
一见父亲这样,郭宁莲忍不住向郭英耳语道:“二哥,你看,父亲大概从这个讨饭和尚头顶看到有九条龙盘着了。”
两个哥哥都忍不住笑了。
郭山甫终于对着朱元璋频频点头,自己喃喃地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咋夜观紫微星从东南升起,果然,果然。”
郭山甫问朱元璋:“师父不知在哪座宝刹住持?”
朱元璋嬉笑道:“哪敢侈谈住持!贫衲不过是个挑水僧而已。所在修炼之寺在濠州。”
“是皇觉寺吗?”郭山甫显然知道这座庙宇。
“正是。”朱元璋答,“寺院存粮已吃光,众僧都托钵云游去了,贫僧游方三年,也走过好多个府县了。”
郭山甫道:“记得皇觉寺有个极有学问的佛性大师,他仍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