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英想得更为长远,自己怎么样倒无所谓。她觉得为这事闹起来,会两败俱伤,让别人看我们家的笑话。会坏了朱元璋的名声,他连自己的家、自己的老婆都管不好,怎么会叫人相信,他能治理好天下?更何况,闹的结果,天下臣民都会说你我是泼妇、悍妇,是最大的提醋罐子的女人。
这一说,郭宁莲也有几分犹豫了,她说:“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了?”
“我把丑话说到头里。”马秀英断言,往后,这种事还会接二连三地发生,咱们一天天老了,人老珠黄,尽失颜色,朱元璋的花心不老。就算朱元璋老实,念及旧情,那些大臣们也会劝他选妃、立妃,充实后宫,如果你每次都大闹,那不是成了中国后宫里的一大丑闻了吗?
郭宁莲恨恨地说:“都是我爹,非让我嫁他,做小也不在乎。这若是在小家小户的民间,夫妻白头到老,那有多好。”
马秀英说:“你爹不是从面相、卦象上算出朱元璋有帝王之命吗?宁莲啊,其实若讲忠诚,你对他是最忠诚的,你连他的命都救过,两次为他负伤舍命,还在乎他找不找女人?选”
郭宁莲心里别提有多委屈了,一阵阵心酸,不禁滴下泪来:“他的良心叫狗吃了。”
马秀英提议先回去,等他几天,看他自己说不说。他如果真想立达兰为偏妃,他就不能永远这样偷偷摸摸的。如果他一直这么遮遮掩掩的,也就不用担心了,他必无接到宫中之意。马秀英说她先探探他的口气再说。
郭宁莲妥协了,叹了一口气。
朱元璋与达兰坐到了丰盛的餐桌前,朱元璋亲自给她倒了一盏酒,达兰故意闻了闻。
朱元璋说:“这是陈酿好酒,我叫云奇酿的。我们家乡丰年便家家自己酿酒。闻出香味了吧?”
“我是怕闻出蒙汗药的味道来。”她笑道。
朱元璋说:“又来了?选那都是胡惟庸干的荒唐事。”
“胡惟庸荒唐,只下了药,”达兰说,“殿下可是趁人家昏迷来行事的呀?选”
朱元璋厚着脸皮说,那也是出于至爱,再也不会这么唐突了。
“当然不会再下蒙汗药了。”达兰说,“现在人已经是你的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你捏圆搓扁?选”
朱元璋说:“你放心,我对你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这几天我天天都在你这儿过夜。”
“谁知道殿下是不是三天新鲜?选”说到这里,达兰忽然滴下泪来。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朱元璋过来为她拭泪,把她抱到了膝上。达兰说:“现在说得甜言蜜语,你天天来我这儿,还不是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你从来没把我当成明媒正娶的人,不然,为什么不让马妃、郭妃与我相见?你怕她们,对不对?你惟独不怕我。”她正好趁此机会达到目的。
朱元璋说:“这不是太匆忙吗?我在后宫广储佳丽,她们谁也管不着,我并不是惧内之人,只是……”
“那你怕什么?”达兰步步紧逼说,“你拿我当风尘女取乐,是不是?”
朱元璋并没有深想,他也低估了一个女人的心计,只以为她是怕被自己遗忘,弄个始乱终弃的结局。
朱元璋亲吻着她,说:“看你想哪儿去了?选我这是金屋藏娇啊?选你得给我点时间,你毕竟曾是陈友谅的皇后,现在我正发兵攻武昌,一直攻不下来,过几天我可能去亲征,拿下武昌,我会善待陈友谅的儿子陈理,那时候,就水到渠成了。”
“你纳我为妃,和大汉灭亡有关?”她问。
朱元璋告诉她,真的有关啊?选他得防着百姓悠悠之口,说朱元璋与陈友谅争雄,只是想霸占人妻,这多难听?
她说:“话只是难听而已,难堪的事你不早就干了吗?”
“又揭我短?选”朱元璋说,“还有一层,过早封你,对你也不好,总得叫这事过一过,冷一冷,好饭不怕晚嘛?选”
达兰说:“反正我现在是在你手心里了,我只能听你摆布了。”
朱元璋给她强饮了一口酒,两个人调笑在一起。
钱万三这回真的吓破胆了。他从小舅子杨宪口中得知,朱元璋不日称王,势力遍及江南,非草寇可比,巴结还巴结不上,却敢骗他?选钱万三后悔不迭,他倒不是心疼钱,上次他哄骗朱元璋,那是因为他实在没看出来这个其貌不扬的人会成什么气候。这次他可不敢怠慢了,几乎不敢离开修城工地,事必躬亲,不管从哪里运来的砖石料,他都要一一过目验收,惟恐出纰漏。但老天爷仿佛与他有仇,专门跟他过不去,修好的南城门两次坍塌,无缘无故,真是神鬼莫测,叫他胆战心惊。
这一次,南城门又巍峨地挺立起来了。
钱万三住在简易房子里,不时地拍着蚊虫,从这里望出去,南城门已经巍峨立起来,他心里没底,一个劲儿打鼓。
钱万三跪在神像前祷告着:“天神土地保佑,这次南门稳如泰山,不要再与我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