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烺心下沉了沉,收起心中因为那魏央扬起来的诸多心绪,悄声撩了帘子进到了房里。他端了留给他的烛灯,轻声往内室去,内室的呼吸声浅极了,以至于他动了内力都只能听个仿佛。
看来她还没睡着。韩烺心头一轻,若是她这般快就睡着了,那便是身子累垮了的意思,没睡着,说明尚有精神想事。
内室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纱落进来,床上的纱帐内人已躺下,烛光和韩烺的身影在室内晃动。韩烺掩了手里的烛灯,放到角落里,自己才轻轻上前。
他坐到床边,接着烛光看清了里面的人,背对着他,蜷缩着身子靠墙。
她从不这般睡下,从来都是平平躺着,睡着了也纹丝不动,犹如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剑。
韩烺突然心头一酸,看着那盖了被子却盖不住细瘦身影的人,转身去无问轩时的骄傲,一下抛到了一边,深叹一气,撩开了纱帘。
“夫人。”
“夫君。”
这声回应将韩烺喊得心里是又软又酸,看着清瘦的人转过身来,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幸亏没出什么事。
韩烺心下一松,见她坐起身来,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往怀里搂过来,“是我的不是,没陪你吃完饭。身上有没有不舒服?可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裴真摇摇头,“不用,就是有些饿了。”
韩烺还以为她要说累了乏了之类,不想她开口竟然是饿了。他顿时露了笑意,“我让人摆饭,夫人有什么想吃的?”
裴真看过去,看到他黑暗中闪着光亮的眉眼,忽然想到了这些日子他待自己的好,心头一酸,又立时狠心忽略了过去,“就吃面吧。”
韩烺没想到她竟点了碗面,她只在府里吃过一次面。
她的喜好他到现在也琢磨不清,又如何口口声声要将她留下?
他心里一声叹,嘴上应了好,“我让他们多做些浇头,到时候夫人想吃哪样都行。”
裴真点头,“多谢夫君。”
韩烺却握了她的手,熟悉的力道让她一时失了神,又瞬间被她拉拽回来。他道“都是应该的,夫人不要说谢”,他话中有歉意,裴真听得一清二楚,心中那压下的酸楚立刻涌了上来。
韩烺此刻的抱歉,不过因为没陪她用晚膳,而她说不出的歉意,却是为了要完成任务离开冷名楼,查探他的秘密。
若是有一日韩烺得知实情,恐怕会恨她入骨。
裴真想想,鼻头酸涩难忍。
可箭在弦上,容不得她掺杂一丝犹豫。即便韩烺当真恨她入骨,她也不能害了此行同来的兄弟!
她努力化开嘴角的僵硬,朝韩烺展颜一笑,“我知道了。”
声音一落,韩烺将她拥入怀中,那温暖的怀抱、坚实的臂膀和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裴真眼角有晶莹的光芒一闪而过。
当杀手,果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