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烺将他的夫人送回了正院,便去了无问轩。他自觉良好,只是见着夫人那个如临大敌的样子,不想逼她逼得太紧,这样的事慢慢来就好,终归他想明白过来,而她还要在他身边养些时日,跑不掉的!
无问轩里,韩均和黄谅上前听候吩咐,在归宁侯府虽没出什么事,可只要稍微一想,也可晓得,夫人和静宝只不过同危险擦身而过。
“那钱明和两个丫鬟八成是找不到了,倒无所谓,”韩烺开了口,神情尽是轻蔑,“我那大嫂的兄弟不是爱同官府作对吗?让他进去,好生伺候着。”
他哼哼笑了一声,别说他的夫人是他要留下的人,便果真是他的客人,也由不得旁人作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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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胡同并不宽敞,比起一旁的侯府大街,简直寒酸逼仄,都是一个祖宗传下的后代,如今天上地下地住着,旁人不说,韩家的人也是要心气不顺的。
尤其梅花胡同这两家,从前可是嫡长房,然而如今在侯府面前,也只好备受欺凌的份儿了。
汪氏一回到家就犯了头风,儿子儿媳亲自床边伺候,也未见得好。大老爷来瞧了一回,瞧着一屋子儿子儿媳,扔了句话过去,“钱明的事还没完,你可别这个时候不顶用!”
这没半点情义的话听得汪氏头更疼了。她也知道自家丈夫不爱管事,万事只想等着现成的,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些儿女,她一双肩膀顶了多少事,现在不过出了点岔子,他就耐不住了。
汪氏气得胸口起伏,摆手让他快快出去,“钱明的事你也不用管,我就是死了,也都给你料理干净!”
这死啊活啊的话一说,大老爷脸色更难看了,他一甩手,使劲一声哼,出了屋子往小妾处去了。韩烨想追去劝两句自家爹,被汪氏喊着了脚步,“你去管他作甚?”汪氏说着又叫了韩烽,“没你们兄弟的事,该办差办差,该作甚作甚,都不用管!”
她气儿不顺,两个儿子不敢违逆,只得去了。屋里安静下来,二媳妇徐氏端了药,史氏亲手伺候汪氏喝了,劝起她来,“娘万万放宽心,都是那钱明的事,三爷也说了,咱们是苦主!”
汪氏含了一块桂花糖在嘴里,皱着眉头半晌,叹了口气,“苦主?也得他真信啊!”
“怎么不信?”史氏赶忙道:“三爷是什么人?说走几年不着一回家,对自家爹都敢甩脸子的人,若真是他不信,他能就这么带着唐氏走了?”
史氏说得不假,汪氏听了也有些踌躇,史氏刚欲再说,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的徐氏突然开了口。
“娘,三表哥是什么人,您清楚,别惹他。”
徐氏脸上露出几分忧色,她是大老爷的亲外甥女,嫁过来是嫁回了舅家,她出身京中高门忠勤伯府,性子又冷淡些,同汪氏史氏相处算不得融洽,平日从不过问那婆媳二人的事,今日开口说了话,算是破例了。
汪氏皱眉看了她一眼,抿了嘴,倒是史氏不满,挑起她刺来,“我说弟妹,你也嫁进来好几年了,怎么还三表哥地叫着,人家可不当你是表妹!”
她挑刺,徐氏反倒释然许多,脸上担忧散去,恢复了平日冷淡的模样,道了句“大嫂说的是”,转身走了。史氏最见不得她不卑不亢的样,有心要在汪氏脸前挑拨两句,一转头瞧见了汪氏若有所思的神情。
“哎呀,弟妹也真是,无端吓唬人作甚?娘可别听。。。。。。”
史氏没说完,就被汪氏抬手打断了。
汪氏眉头越皱越紧,“钱明那边你打点好,还有你那爱惹事的兄弟,让他收敛着点,进来不许再生事!沛织嫁过去五年,才刚怀上孩子,没得乱闹吓着了她!”
她提得是史氏的弟弟史栋,史氏爹娘死后,也就这么个弟弟了。汪氏本不必管史家的事,只史栋娶了汪氏的内侄女汪沛织为妻,汪氏顾念娘家侄女,自然要提点着些。
她说了这话还不放心,反倒一想到史栋这个二痞子,心里不踏实的劲儿如同涨潮了一样,她无心再让史氏伺候,指了她,“不行,你回娘家一趟,专门叮嘱一遍,我不放心得很!”
史氏被她吓了一跳,喊了娘要再说什么,却被汪氏推了起来,“快去,尽早回来回话!”
史家在城西头,史氏来回少不得费些时候。汪氏捂着头上的帕子,昏昏沉沉地倚在床头。
徐氏说得其实不错,韩烺她不该惹。倒也不是说怕了他,没有万全之策前去挑衅,若被韩烺识破,那疯子一样的人,还不知如何报复。
现在明面上看着责任都在钱明,可韩烺到底信还是不信,她真的拿不准,想想韩烺走前从众人身上扫过的眼神,汪氏头越发疼了。
真没想到,韩烺竟然没被六子和紫簪的事拦住。应该是那唐氏的提醒起作用了!
汪氏按住了额头上的帕子,倚在床头叹气,想想如今的情形,又想到了韩烺,有关韩烺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涌回了她的脑海。
她几乎是眼看着他越来越出格,直至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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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烺七岁生辰那日后,韩瑞果然更少回来了。
方氏将韩烺送去了娘家推荐的学堂,韩烺在家的时候少了起来,许是孤身守在深宅无所依靠,方氏慢慢开始吃斋念佛。
年底时方氏家中兄嫂进京,来韩家探往,汪氏当时也陪过一次,却未见方氏有什么特别的欢喜,反倒她兄嫂走后,她越发全身心地信奉神明。
二房的叔父婶娘见她太过虔诚,唯恐带偏了小小年纪的韩烺,便少将韩烺单独留给她教养了,方氏不知怎么并没太在意,一心礼佛。
直到次年夏日,方氏出门上香,前一日她让方氏替她求两枚平安符回来,不想那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方氏。
据当时瞧见了的下人说,方氏那天是被韩瑞裹了披风亲自抱回来的,方氏昏迷不醒,下人说突然得了急病,韩瑞衣不解带地亲自伺候,只是不让人探视,连韩烺都不让进门。
她那会还曾想,方氏同韩瑞这一次过后,说不定便能好好过日子了。
可没过一月,二房忽的传了话来,说方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