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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民堂内。
左侧首位的赵家大老爷赵贵翁,在睁着双怪眼睛,似乎已然断定了,随后说:“没看错!是个杂种!还想杀了他爷儿,那与他无关的李家兄妹,就更易杀了。”
右侧的教书先生要出来抱不平,说:“古曰‘论迹不论心,论心则世上无完人’,是如此的,况且只暗处一想。”
堂外的赵铁甲倚着门,环着手,忍不住地大笑,并道:“论?论什么?论他娘老子是不是扒灰生下的他还差不多哩!”
教书先生将脸撇过一边,不愿与这等的糙人讲理。
赵贵翁道:“何止是想呢?还写了出来,又哪是暗处,此日天空晴朗!”
教书先生欲还要开口争辩,马县令便出声道:“争论无休,争论无休呵。”
他一转头,又板正起来,对胡师爷道:“凡记中写现有某某人名,是贬是扬也好,不可捏造或避之不读,皆可大声的念出。”
胡师爷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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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五,大雨,已续了两日。
想太爷他要走的热闹,我却忆不到可以请什么人,更没心思招待。
去杂铺买些纸火,腿都叫苦,手也低垂;本不长的一段路,走的也像很艰幸。
好在太爷早有预见,多少年前便已备好了棺材,否则,我更要不知如何……
香案两侧的白烛在随风走,一会儿高燃起来,一会儿就像要灭下去,烧成暗灰的黄纸更是飘的四处。
哀!难道偏说只有在这悲凉之际才可感应到这常见天气中所蕴的寒意么?
我落寞地蹲在屋檐下,仿佛患了痴呆,恍惚了精神,但惊觉青瓦有缝,土墙开裂,及那些泥角里的新芽,木梁下的蛛网。
先前不曾有察觉,这会儿像突开了新眼,然并未觉得有多灵气,反而是萧条一片。
才明白,往前十六年中的我,尽是在太爷底下发昏的顽童!
傍晚,雨仍下个不停,我想连同这老天爷都要跟我作冤对了,那便让它作去罢!我要心虚什么?
还是要大步的走路,不然,倒显得是我对不起它了。
趁此,我还想睡个雨中觉呢。
斜对门的一夫妇在争执,是在责备他们的小崽子,不晓得又造了什么孽。
那女人的声音大而尖利,她说:“教你莫做些恶罢!现在好了,天老爷都看不下去,要收你呢!”
男人说:“谁教你捡的回来,现在教不好了,你要怪哪个去?”
我听的无聊,要往屋走,忽地!一声惊雷将我镇住在原地,我便寒气满身!
“那男人何故要用个‘捡’字呢?难不成他家小孩也是捡来的?绝无此等可能!如若是真,这么些年怎可能不走漏半点风声,还凑巧的今日被我所听?绝是指着我骂的!但不敢直白,怕落个‘多舌户’的名头,才这样隐晦!”
照自己想,那日去的匆忙,走的也慌,被人瞧见了,不算有多么离奇。
可罪过真有如此之大么?还是说,他们是想用湘蜀之地的蛊术将我给咒死?
唉!要我自己想明白,是件难事……去请教先生罢!
回到里屋,脑袋昏沉的厉害,可闭了眼,又睡不着了,像有只吵人的蝇子就在脑内,不停地乱叫……
直直躺到了半夜,才迷糊的歪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