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只听到燕赤侠长长吐了口气,骂道:“妈的,老子差点以为真的要死了呢!”说完,睁开的双目中已经能够看得到往rì的神采了。
吴尚道笑道:“你但凡平rì用功些,今天不至于如此狼狈。”
“两位仙长,如此看来,并无小女子的事了?”
燕赤侠和吴尚道同时一惊,这才发现又多了一个狐女,穿着淡月sè的锦服,碧纱罩衣,面如脂玉,双眉紧密,两瞳生光。这狐女又比之前那个大些,有二十五六的年纪,挽着坠马髻,斜斜插了一支碧玉簪子。她一手按着小狐女的肩膀,另一手托着受伤那狐女,面sè淡然,就如在家与亲朋好友聊天一般。
“看来有劳道友空走一趟,得罪。”吴尚道起身,搭手行礼。
狐女微微颔首,双膝区了区,算是回礼,又道:“小女顽劣,承蒙仙长教训,不至于她做出错事。舍妹不通世事,对小女只是一味溺爱,得罪之处还请仙长见谅则个。”
“倒也无妨,只是你等本就有兽类天xìng,若是后天不知约束克己,消磨戾气,迟早引来天劫,到时候大罗金仙也难相救。还是要含心忍xìng,固守清静,方是正道。”吴尚道见这狐女温文得体,不由多劝了一句。
那狐女闻言,福临心智,连忙拉着女儿和妹妹跪倒在地,诚声道:“多谢仙长指点,还求仙长慈悲,收下我等,看门扫院,伺候仙长。”
燕赤侠何尝见过这种情形,不由呆了。
吴尚道倒也不见惊疑,只是言道:“贫道不过学得微末道法,不足以为人师,你我还是道友相称吧。你等若是真心向道,不妨谨记‘静定观心’四字,天下造化莫出于‘清静’。贫道暂居于兰若寺,若是有暇,不妨多多走动。”
三个狐女躬身告退,转眼就淡出了两人的视野。燕赤侠看着吴尚道,认真道:“你当真与这些妖物往来?”道士笑道:“我还以为燕哥没有这种偏见呢。妖鬼虽是异类,不少却有人心。很多人虽然道貌岸然,内心却是种种鬼蜮伎俩。还是交心为上啊。”
“老弟,你今年才二十出头吧。”燕赤侠拍了拍吴尚道的肩膀,“人生路可还长着呢,可不能那么消极。”
“我消极么?”吴尚道哑然失笑,“我可是很积极向上的有为青年啊,你看我都这么卖力赚钱了。”
燕赤侠无奈地摇了摇头,翻身上马。吴尚道也上了马,拍了拍马项,让马快走几步。两骑步出树林,正好赶上夕阳西下,血sè残阳只留得一角,放出漫天红光。吴尚道见景慨然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七律圣手李商隐的确出手不凡。”燕赤侠跟着感慨了一句。
吴尚道疑惑得看了看燕赤侠,看得燕赤侠颇为尴尬,自辩道:“老子当年在青城山求道的时候,也曾是翩翩佳公子,也曾读得前朝的诗文歌赋,你这么看着老子干嘛!”
吴尚道对历史的感觉只能说是一般。说起来这也是道士的通病,将自己的生命融入大道的人,连昨晚吃什么都记不得,哪里会cāo万世基业之类的闲心?但凡入世的道士多能成为帝王宰辅,成就一番功业,但泱泱数千年,又有多少得道高人愿意来这红尘搅和?对吴尚道而言,知道现在这个朝廷乃是唐末之后由梁太祖朱温建立的,这就足够了。
而且因为朱温生xìng残暴,这种遗传在当今皇帝身上也有体现,所以才会民不聊生,遍地贼寇。不幸之中的万幸乃是朱家的残暴不光是对治下百姓,对异族更是凶残,塞北诸族几乎被屠杀殆尽,所以也不用担心异族入侵中原。
吴尚道回到寺里,看着到处残破,不由心生修葺之念。反正银子有了,吴尚道的时间也就多了,整rì在寺院里拔草垒砖,自娱自乐。宁采臣和聂小倩依旧痛苦并快乐着。
这种生活却让燕赤侠极度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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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
………【第八章 素面一碗苦缘来】………
燕赤侠苦闷的原因很简单,他最早隐居在这个废弃的寺庙与妖物为邻,乃是因为对世俗失去了信心。自从吴尚道来了之后,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真的存在浓浓的生气,这股生气时时刻刻挑逗着燕赤侠蛰伏着的雄心。
放弃隐居重出江湖?还是坚持隐居?
——坚持隐居难道就一直被这个小子刺得发痒?算了,老子回青城潜修!
燕赤侠打定了主意,也不再招呼他人,独自一人骑马而去。看着燕赤侠离去的背影,吴尚道也有了一种回家的冲动。当然,他知道以自己的实力不可能主动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他想回的家是这个世界里的“家”。
吴尚道留书一封给宁采臣,告知自己前往成都,让他勤诵《常清静经》。此经讲的是造化本根,常年诵持自然灾障不干,吉人天相。而且非但对人如此,对天下生灵乃至死灵莫不如此。留完了书信,吴尚道背起了一早带来的行囊,那是极地八十升登山包,绝对经久耐用,足够吴尚道把所有的行礼都装进去了。
既然上了路,吴尚道索xìng打起了走方郎中的招牌,顺便驱鬼看风水,用的名头也大多是“至真子”。北郭县地处河东,吴尚道辨明了方向便一路朝西南走去。
大唐的繁荣和乱世的残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各处佛门寺庙与道家宫观的建筑都还是大唐气象,但不是被邪魔占据便是濒临弃置。很多村镇十室九空,路上不是盗匪便是官兵,要不就是盗匪一般的官兵。看着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吴尚道在同情之中也多了一分无奈。
“小二,来两碗素面。”
吴尚道进了一处县城,肚子已经快饿扁了。他本来不忌荤腥,但是前两rì在一处饭庄里差点吃到了人肉,让吴尚道不敢再有冒险之举。尤其他进城的时候就听说有几家的孩子丢得不明不白。
小二对于走方的野道士自然没什么好脸sè,一碗光面只要五个大钱,只有穷鬼才吃。吴尚道从怀里掏出了十个铜钱,排在桌上,抽了筷子就把面往肚子里扒。吃了一晚之后肚子总算有了点感觉,正要吃第二碗,就看到有人在偷自己栓在外面的马。或许说明抢更合适一点。
吴尚道只得放下碗筷,快步迈了出去,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光天化rì之下敢抢人马匹!”
那伙强盗见物主出来了,并不退让,几个壮实的围住了吴尚道,骂道:“哪里来的牛鼻子,敢管大爷的事!跟你说!我们兄弟怀疑你偷了我们的马,现在随我们去见官!”
“你们!”吴尚道顿时有种无力感,“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道理!哈哈哈,老子讲的就是道理!”
吴尚道看了那匹马一眼,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