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晦日前一天,我的人类朋友们陆续告辞了,其中也包括我那还热乎着的男朋友,以及试图用脸感化我让我挽留他的五条悟。别人可能会说点儿诸如“这就走啊”“再住两天吧”这样的客套话烘托宾主情谊,但是五条悟,这不懂人情世故的大少爷跟他客套说不定他就当真了,所以我完全杜绝这种风险,微笑着叮嘱他一路顺风开学见,就残忍地把他塞给他的好基友了。
我相信夏油杰不管是出于一个正常人的道德正义还是男朋友的占有欲保护欲,都会严格盯着五条悟上车的,于是放心地表达了我的不舍之情以及对下学期的期待与盼望,送走了最后一批离开的这两位客人。
然后转身愉快地投奔大狐狸加入他们放浪形骸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穷奢极侈的鬼王之宴。
开什么玩笑,DK哪有大胸美人们香啊?天南海北品种各异的大妖怪的集会一年能碰上几次?再不多看两眼有的大忙人都该走了!
“我真是待不下去了。”
大岳丸端着酒碗一脸抑郁:“你知道把石距活捉再活着带过来有多难吗?那东西离了海水就死,装在海水大池里面又会负隅顽抗,隔一会儿就得过去看一眼敲晕它,手太重了还容易把它敲死,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活着把它端上桌,你知道吗?”一拍桌子刷地拔出八尺琼勾玉指向大狐狸:“玉藻前你这狐狸居然给我烧!熟!了!啊!你懂不懂吃啊!”
我坐在大狐狸身边,用扇子挡着嘴悄悄问星熊童子:“不会过去历届鬼王之战都是类似这种扯淡的理由吧?”
“大部分是呢,”星熊童子躲在他那只硕大的酒碗后面跟我交头接耳,“特别是海国那边,对海味的处理方式很独断专行。”
大狐狸处变不惊,斜卧在屏风前眼梢都没抬:“让你交代给厨房你不听,非要自己动手,还叫你那群小鱼小虾传菜搞得乱成一团错送给人类幼崽那边,我要不给你收拾烂摊子那须野这宅子我是安生住不下去了。”
“给你做菜你还不满意?那刺身你吃得也不少啊!”
“好了好了吃都吃了还管它生的熟的,这不是事出有因嘛。”酒吞童子和稀泥的样子熟练得让人心疼,“来来喝酒喝酒,再打起来连眼前这顿都吃不好了。”指着面前山一样的鱼肉对大岳丸说:“地震鲶呢,这要是再糟蹋了亏不亏?”
看在地震鲶——不,酒吞童子的面子上,大岳丸收起八尺琼勾玉,气哼哼地坐下了。
大狐狸弯了弯唇角,起身走过去,在大岳丸身侧跪坐下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下摆和衣袖,然后双手捧起酒壶为他斟满。当然不是去当倒酒的侍从,我明白大狐狸的意图,取来他自己的酒盏捧给他。果然聪明如我猜得不错,他接过酒盏时对我嫣然一笑,回头朝大岳丸举起杯。
以玉藻前身份之尊亲自斟酒,大岳丸神情里的不快也散去了,和他碰了一下杯,豪爽地仰头喝干了碗中酒,表示这事儿就翻篇了。
酒吞童子托腮看着,咂咂嘴,举起酒碗:“樱,来给我斟酒。”
我刚要答应,就被大狐狸按住了肩膀,他借力站起身:“樱不会斟酒。”施施然走回座位。
“斟酒还有什么会不会的?”茨木童子哈了一声,“那不是有手就能干的活儿?”
“非也。”八岐大蛇加入讨论组,“优雅的美人斟酒才能将酒的风味体会到极致。”
“你一个喝茶的人没有发言权。”
八岐大蛇讨厌酒,在宴会中基本上是独一份喝茶的,就连一样讨厌烈酒、他的宿敌须佐之男喝的都是度数较低的梅子酒。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什么都没教她啊,玉藻前,”红叶忽然把话题转回了我身上,“给她华丽的振袖就应该教导她相应的仪态,起码不能有损晴明大人的名声,不是吗?”
“红叶。”酒吞童子眼神不善。
星熊童子偷偷给我讲过,酒吞童子、鬼女红叶、晴明公之间是有过一段三角恋情的,可能因为这个红叶有点儿针对身为晴明后裔的我,但是同时每次来又会给我带漂亮的礼物,说不上到底是怎么复杂的心态。
“怎么了,我又没说错。”红叶不满地回呛。
“樱是我的孩子,和晴明没有关系,”大狐狸有些不悦,“我养孩子又不是为了叫她去讨好男人。”
“这扯到哪儿去了,你们狐狸还在乎那个吗?”酒吞童子惊讶地坐直身子。
“你太入戏了,玉藻前。”红叶针锋相对,“那孩子走起路那么毛躁粗鲁,你明知道就该多教教她。”
也、也不至于到粗鲁的地步吧?那么差吗?
“是吗?”大岳丸自己斟了一杯酒,递到唇边浅啜,“我倒是觉得那副鲜活的样子很亮眼。”
我正有点儿懵圈地旁听他们关于对我的教育方针的争论,肩膀忽然被碰了碰,回头一看是鬼童丸。
“什么事?”
“感觉好像酒喝得有点多,”他笑得可爱无害,“小师妹陪我出去走走?”
我用看大灰狼的眼神看他:“你自己不能走吗?”
“我怕黑嘛。”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更正,他不是大灰狼,他是傻子。
或者他觉得我是傻子。
但一方面这是我家他怎么也不能无声无息弄死我,另一方面我觉得他肯定是有话要说,就和大狐狸说了一声,跟着鬼童丸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