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十五,年算是过完了,阿爷阿奶突然收到了来自远方亲戚的奔丧信。
这封信拿回来之后,爷爷就抽着旱烟低头不说话,奶奶也时不时的朝他看过去,叹息一声。
直到接到传信儿的陶昌义回家,小酒才知,原来,是爷爷的堂兄弟去了,给他写信让去奔丧呢!
距离并不算远,就在隔壁县,那里也是陶栓子的老家,之所以落户于此,也是因为和本家那边发生了矛盾,不过这都是陶昌义爷爷那一代的恩怨了,陶栓子和他们不亲近,也是因为那边逼死了他的娘。
陶爷爷打小就没娘,是他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这酿酒的本事,也是跟岳父岳母学的。
说是百年传承,事实上不是陶家,而是那被逼死的易家,只不过易家人命薄,女儿被婆家逼死,儿子战场牺牲,老两口的晚年是跟着陶栓子父子俩生活的。
这上一代的事儿,小酒了解的并不多,全都是根据他们的只言片语,拼凑出来的。
如今爷爷还记恨着本家,“早些年咱家出事儿的时候,他们跑的可是一个比一个快,这些年了,都没啥消息,咋,如今死了,想起来让我去奔丧了?不去,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
奶奶安抚爷爷的情绪,“你这老头子,我们哪儿说去了,咱娘是怎么死的,我这儿都记着呢,不回就不回吧,但是你这腿也该去看看了,你儿子请一次假不容易,就让他带你去医院看看。”
爷爷的腿疾是老毛病了,每年都要找老中医扎一次针,阿爹这次回来,其实是带他去看病的。
“爹,乡里面那个钟老开始问诊了,人家过了十五才开门,走吧,我拉着车送你过去,在那儿住一晚上,明天再回来,正好这调了两天的班。”
爷爷也不傻,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要是以前可能还会心疼钱,这次二话不说就进屋收拾东西了。
这样村里人都知道,将来即便有陶家的人过来,他们也是有理由的,自己都顾不住了,还如何回去奔丧?
这关系,从一开始就带着怨气和仇恨,那还不如不拉扯,免得各自为难。
小酒和奶奶每天都要提着篮子去寻找白蒿,正月二月里的白蒿菜是最好的了,蒸菜吃不完就晒干了泡水喝,白蒿又叫茵陈,是一种药材,可预防流感,治中暑、感冒、头痛身重、腹痛、呕吐等病症,是不可多得的好药。
小酒他们从小感冒了都是喝蒲公英和茵陈水辅助治疗,轻症一喝就好,严重了才会去买点中药回来熬着喝,在孩子病症这方面,陶家人从来不拖,而小酒之所以从小到大没什么什么病,也是陶奶奶带的好。
小酒自己又是大夫,知道哪些要忌嘴,所谓病从口入,孩子最忌讳的就是积食,所以隔段时间她都要清理下肠胃,要不然就是两三天不怎么吃饭,要么就是吃点泻药,身体里没有火气了,自然就健康。
“奶奶,这白蒿菜真好吃啊,我最爱吃这个菜了,就是不好择,奶奶别择了,小酒择,别伤了您的眼睛。”
每次挖回家的白蒿菜,祖孙俩都要坐在太阳下择一下午,得亏有广播听着,要不然得多无聊。
老太太眼神大不如从前了,所以小酒会让她干一会儿躺一会儿,不让她连续勾着头择菜。
奶奶也听小酒的话,祖孙俩是互相配合,老的心疼小的,小的反哺照顾老的,你惦记我,我想着你,有时候爷爷看到还会吃味儿,嘴里是没少嘟囔这孩子没白养活,孝顺,知道疼人儿。
小酒下个月就六岁了,按理说秋季该上学了,但她觉得自己上了学,家里就没人照看了。
再说小学的东西对她来说太简单,压根儿就不想浪费那个钱,所以被她拒绝了,想要再帮老两口干两年活,怎么着也得等到生产队开始吧?
有了生产队,爷奶就能领轻松的活,不用再忙活家里的这一亩三分地了。
现在地还是自己的,自然要好好侍弄,趁着这几年多攒一些粮食,要不然饥荒来了,日子也难捱。
但是酒肯定没想过,自己这一决定,直接导致她的入学年龄,整整推迟了六年之久。
而从五六年的下半年开始,副食品,日用品,以及生产资料的供应开始全面紧张起来,谁都没想到啊,这一紧张,就整整紧张了二十年,尤其是最困难的那三年,物资供应几乎面临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