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书眉眼垂下,沉默着将桌上的东西收进袖中,躬身退了出去,然后,一个人在池塘边坐了很久。
久到他胸中愤恨消散,面颊手掌冰冷,脑中走马观花的想起了公子恩情。
他想起自己八岁被拨到公子身边伺候,那时公子才六岁,粉雕玉琢的糯米团子,天天板着一张脸装成熟,心肠却很软,有好吃的会想着他,看他冷了会故意将暖炉递给他让他抱,还会在他想家难受时,板着脸安慰他,还会……
他一度将心偏向阿青那边,是因为公子身份高,当这件事戳破,受伤害的只会是阿青,上下尊卑,主仆有别,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会受委屈呢?
可现在——
玉书怔怔盯着面前结了薄冰的池塘,脑中画面帧帧闪过,恍惚一阵,猛的站起身往回走。
他不能让公子陷入到那等难堪境地。
——他不能!
他劝不管用,那就找宋玉青,拔根!
第23章秋月的夫郎
而此时宋玉青正窝在暖炉房里与人尬聊。
他昨儿个是在公子房里伺候的,说是值班,实则就是睡觉。
外面冰天雪地,屋里温暖如春,身下垫着昂贵绸褥,身上盖着轻薄软绸,怀里还搂着香喷喷的大公子……
那生活别提有多美了。
这晚上既值了班,白天自然没了他的事,他睡又睡不着,心里闷的慌,便干脆窝在暖炉房里与奴仆们唠嗑。
在这柳玉轩里,主子只有公子一个,可底下奴仆却不少,除了玉书和宋玉青这两个地位较高外,再下面还有二等三等四等的各类侍从,零零总总算下来,总也有七八个呢。
而这七八个再减掉正在做活的一半,剩下的几个便陪着宋玉青胡侃了一上午。
听听这位小时候的艰难困苦,一天两碗糙米稀汤。听听那位父母偏心,卖掉儿子为女儿建房,再听听另一位痴男怨女负心人……
宋玉青捧着脸,随着对方讲故事的节奏,不时跟着“啊”“这样啊”“唉呀”发出惊叹嘘声,使得几人的聊天氛围融洽极了。
而这份融洽持续了一上午,却在刚刚破了裂,原因是——秋月来了。
呃,她还带着她的新婚小夫郎。
秋月是在两天前成的婚,婚礼办得挺风光,毕竟父母在周府的差事挺体面,身家丰厚,这唯一的女儿成婚,他们就是想寒酸,上面主子都不会同意。
当然,这些都是宋玉青听别人说的,因为婚礼当天,他没去。
那天公子一整天都将他拘在屋里,一会儿让他给剥瓜子,一会儿束发髻,一会儿整衣服……
公子没明说,可宋玉青明白,公子是还在膈应那天听自己向秋月“表白”的事,虽然他后来解释过无数次,那只是个误会,误会——可公子不信,依然防备的紧,无可奈何,宋玉青也只能耐着性子陪他玩儿,他不让去,那自己就不去,只托玉书帮自己带了份新婚礼物,也算全了朋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