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驾起云头,向解阳山赶去,少顷间见一座山头,背荫处有一所庄院,闻得犬吠之声。他按下云头,径至庄院门口,见一个老道人,盘坐在绿茵之上。
张清放下木桶,近前问讯,那道人欠身还礼道:“哪方来者?至小庵有何勾当?”张清道:“贫僧乃东土大唐钦差西天取经者。因我师父误饮了子母河之水,如今腹疼肿胀难禁。问了土人,说是结成胎气,无方可治。访得解阳山破儿洞有落胎泉可以消得胎气,故此特来拜见如意真仙,求些泉水,搭救师父,累烦老道指引指引。”
那道人笑道:“此间就是破儿洞,今改为聚仙庵了。我却不是别人,即是如意真仙老爷的大徒弟。你叫做甚么名字?待我好与你通报。”
张清道:“我是唐三藏法师的二徒弟,贱名猪悟能。”那道人大笑道:“无能?哈哈哈,真是个好名字。你的花红酒礼,都在那里?”张清也不生气,慢悠悠地回答道:“我是个过路的挂搭僧,哪里有钱办得来?”
道人笑道:“你好痴呀!我老师父护住山泉,并不曾白送与人。你回去办将礼来,我好通报,不然请回,莫想莫想!”
张清道:“人情大似圣旨,你去说我老猪的名字,他必然做个人情,或者连井都送我也。”那道人闻此言,只得进去通报,却见那真仙正在抚琴。等到真仙一曲奏终,方才说道:“师父,外面有个和尚,口称是唐三藏的二徒弟猪悟能,欲求落胎泉水,救他师父。”
那真仙不听说便罢,一听得说个悟能名字,却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急起身,下了琴床,脱了素服,换上道衣,取一把如意钩子,跳出庵门,叫道:“猪悟能何在?”
张清转头,观见那真仙打扮:头戴彩艳飞星冠,身穿金缕红法衣。手拿如意金钩子,额下髯飘如烈火。张清合掌作礼道:“贫僧便是猪悟能。”那先生笑道:“你真个是猪悟能,还是假名托姓?”张清道:“你看这先生说话!常言道,君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猪悟能,观世音菩萨起的名,岂有假托之理?”
那先生呵呵冷笑道:“你可认得我么?”张清慢条斯理地咬文嚼字,道:“我因归正释门,秉诚僧教,这一向登山涉水,把我那幼时的朋友也都疏失,未及拜访,少识尊颜。适才问了子母河西乡人家,说先生乃如意真仙,故此知之。以往却不曾见过。”
那先生见他不慌,心道:你的人吃了子母河水,快要生了,你却不着急,还要拽文。那我急什么?再等一会,你的人生下孩子,你便要了落胎泉水也无用了。
于是也东拉西扯,道:“你走你的路,我修我的真,你来访我怎的?”张清道:“因我师父误饮了子母河水,腹疼成胎,特来仙府,拜求一碗落胎泉水,解救师难也。”那先生怒目道:“你师父可是唐三藏么?”张清道:“正是,正是。”先生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可曾会着一个圣婴大王么?”
张清心说:就知道你要提这茬。点头答道:“他是号山枯松涧火云洞的妖怪,本名红孩儿。真仙问他怎的?”先生道:“他是我之舍侄,我乃牛魔王的兄弟。前者家兄有信来报我,说唐三藏师徒路过号山,猪悟能绑架了红孩儿,勒索了芭蕉扇和辟水金睛兽。我这里正没处寻你报仇,你倒来寻我,趁早将芭蕉扇和辟水金睛兽还我,否则休想要水!”
张清哈哈一笑,道:“先生是牛魔王的兄弟,那也是一头牛了?甚好,甚好。正用得着你!”
先生喝道:“你这瘟猪!还弄巧舌!吃我这一钩!”张清使钉钯架住道:“先生莫说打架的话,且给我些泉水,我就去了。”
那先生骂道:“不知死活!如若三合敌得我,与你水去;敌不过,只把你剁为肉酱,替我那侄子出气。”
张清道:“我倒好言好语与你商量,你倒要我的性命。既如此,你可就休怪我无情了。日后牛魔王来讨人,也须无话可说!”抡钯就打。
那先生与张清战经十数合,敌不得张清,渐渐落入下风。张清见状越加猛烈攻击,一只钉钯似滚滚流星,着头乱打。先生败了筋力,倒拖着如意钩,往山上走了。
张清早取出金箍儿,迎风一幌,叫声“变!”即变作五个箍儿,望如意真仙身上抛了去,喝声“着!”一个套在他颈项上,两个套在他左右手上,两个套在他左右脚上。捻着诀,默默的念了几遍《金箍儿咒》,那真仙疼得搓耳揉腮,攒蹄打滚。
张清念了几遍,见他可怜,便住了口,那真仙就不疼了。起身看时,发现颈项里与手足上都是金箍,便用力想要除那箍儿,却莫想褪得动分毫,这宝贝已是见肉生根,越抹越痛。真仙心中恼怒,又绰起金钩,望张清乱削。张清急闪身,叫声“合!”只见真仙丢了钩,一双手合掌当胸,再也不能开放。他开不得手,拿不得钩,方知张清法力深微,没奈何,只得认输投降。
张清道:“本该取你性命,看在你大哥的份上,暂且饶过。赶快现出原形,与我西行路上驮行李,日后到了大雷音寺,也能得一正果。”真仙不敢不从,只得往地上打滚,变成一头白牛。
张清牵着牛,进到院里,并未见人,那大徒弟早已跑得不见影了。张清又找了一只木桶,共打了两桶水,挂在牛身上,令其慢慢向子母河走去。
他自己关上院门,放出几只钢铁傀儡,向井底挖去,果然得到一宝珠。张清命名为落胎珠,遂收了起来。他得意地说道:“水从空中落下,流转万里之地,人畜饮之无害,偏到了这里就可以落胎,我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女儿国守着宝贝多年而不自知,真是可笑可叹!”
张清又沿着子母河溯流而上,找到一座高山之上,正是发源之地,再令钢铁傀儡深掘,果然又得一宝珠。张清命名为子母珠,亦收了起来。这可是大杀器!
想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之时,只需偷偷在天宫的井里放入这子母珠,满天的神仙一起生孩子,还打个屁呀!兵不血刃就占了天宫。
至于照胎泉,张清已有风月宝鉴,对它并不感兴趣。
心想:没有了这子母河,女儿国只得与外界通婚,等于变相地进行了开放,我也算为女儿国的众多女人们做了一件好事。
驾起云头,赶上白牛,径至村舍门首叫一声:“师父,大师兄,我回来了。”那里边三藏忍痛呻吟,沙僧哼声不绝,听得叫唤,二人欢喜道:“八戒来也。”
行者连忙出门接着道:“贤弟,取水来了?”张清正待答话,一边向屋里看去,忽见沙僧腆着肚子,倚在门槛上哼哼,连忙向行者嘘一声,悄悄上前道:“三弟,几时分娩的?”沙僧慌了道:“二哥莫取笑,可曾有水来么?”
张清还要耍他,行者已经提着木桶过来了,笑道:“水来了!水来了!”三藏忍痛欠身道:“徒弟啊,累了你们也!”
那婆婆也欢喜,一家几口儿都出来拜谢道:“菩萨呀,却是难得!难得!”急忙取个花磁盏子,舀了半盏儿,递与三藏道:“老师父,慢慢地喝,只消一口,就解了胎气。”
沙僧道:“我不用盏子,连吊桶让我喝了罢。”那婆子道:“老爷爷,唬杀人罢了!若吃了这吊桶水,就连肠子肚子都化尽了!”吓得沙僧不敢胡为,也只吃了半盏。
片刻之后,他两个腹中绞痛,只听毂辘毂辘一阵肠鸣。肠鸣之后,那沙僧忍不住,跑到屋后面解手去了。
唐僧也忍不住要往屋后解手。行者道:“师父啊,你身子弱,切莫到风地里去。怕一时冒了风,弄做个产后之疾。”那婆婆取一个净桶来,教唐僧方便。须臾间,行了几遍,才觉住了疼痛,渐渐的消了肿胀,化了那血团肉块。
那婆婆家又煮些白米粥与他们补虚,沙僧道:“婆婆,我的身子实落,不用补虚。且烧些汤水与我洗个澡,却好吃粥。”
张清又取笑道:“沙师弟,洗不得澡,坐月子的人见了水,容易生病。”沙僧道:“我又不曾大生,左右只是个小产,怕他怎的?洗洗儿干净。”
于是那婆子烧些热水与他两个洗干净了手脚,这才安排吃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