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看了,却认得他,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叫做打虎将李忠。史进就人丛中叫道:“师父,多时不见。”李忠道:“贤弟如何到这里?”张清道:“既是史大郎的师父,一同去吃三杯。”李忠道:“待小人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官人去。”
张清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十两银子,递给史进,道:“帮我把这膏药都买了,回去给弟兄们使用。”史进遂上前帮助李忠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枪棒。
五人一路来到州桥之下,看到一个潘家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旆,漾在空中飘荡。李忠道:“我来此几日,听闻这潘家酒店是最有名的。”
于是众人上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清静阁间里坐下。酒保上前唱了喏,问道:“几位官人,打多少酒?”史进道:“先打八角酒来。”酒保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案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史进道:“问甚么!但有肥牛、嫩羊、鲜鱼,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酒保下去,随即烫酒上来,又把下口肉食只顾送来,摆满了一桌子。
张清等人酒至数巡,正说些闲话,较量些枪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地啼哭。又听到有人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噼啪扒拉地响。
史进便出去看情况,不多时返回来,道:“师父,外面却是小种经略相公处的提辖官鲁达,交谈之间,却是听过我的名号。我见他身材魁梧,言语豪爽,想起师父广纳天下贤才,故而特来禀报一声。若能招揽此人,当为师父一大助力。”
张清喜道:“我亦曾闻鲁达的大名,不意在此相见。”说着站起身来,对周昂和王文斌道:“二位兄弟且在此陪着李忠师父吃酒,我自去见那鲁提辖,便请他前来一起饮酒。”
两人来到隔壁房间,只见一个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胡须的大汉正坐在那里饮酒。史进招呼一声,那大汉忙站起身来厮见。
张清见他身长八尺,腰阔十围,端的是一条好汉,便盛情邀请他到自己房间一聚。鲁达也不迟疑,当即跟着来到房内坐下。众人免不了介绍一番,鲁达也颇为吃惊,没想到竟然有东京禁卫军的两个教头在此,不禁对张清的身份有些好奇起来。
他正待相问,店小二带着一对父女过来。前面一个十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都来到面前。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
那妇人擦着泪眼,向前来深深地道了三个万福,那老儿也行礼相见了。鲁达问道:“你两个是哪里人家?为甚啼哭?”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原来这妇人叫金翠莲,举家来此投奔亲戚不着,却被镇关西郑大官人霸占,不但强占了她身子,还要她每天卖唱替他赚钱。今日客人稀少,没挣几个钱,怕被郑大官人打骂,因此啼哭。
听到此处,众人皆是一脸怒色。周昂道:“我便是东京人,你且莫怕。正所谓:亲不亲,故乡人。我自会助你。”王文斌也道:“正是。叵耐此处有这般恶霸,真正可恶!”
鲁达又问道:“你在那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哪里住?”老儿答道:“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女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店安下。”
鲁达听了道:“呸!俺只道哪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臜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回头看着张清道:“你们几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
张清道:“提辖何必忙在一时,谅那厮也飞不走,明日再去不迟。”史进、李忠上前抱住劝道:“哥哥息怒,明日却理会。”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
鲁达又道:“老儿,你来。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父子两个告道:“若是能够回乡去时,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
鲁达道:“这个不妨事,俺自有道理。”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放在桌上,看着史进道:“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你有银子借些与俺,洒家明日便送还你。”史进道:“值什么?要哥哥还?”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周昂、王文斌各资助十两银子,李忠也去怀里摸出二两来银子。张清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五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道:“且把这些钱拿去,回东京安居乐业去吧!”
鲁达只把这八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吩咐道:“你父子两个将去做盘缠。一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来送你两个起身,看哪个店主人敢留你!”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鲁达把这二两银子丢还了李忠。
几人再吃了两角酒,张清见鲁达气愤愤地,便不再劝酒,吃了些主食,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鲁达、李忠各自去了。
史进问道:“师父,你往日是最爱贤的,如何今日见鲁提辖和李忠师父却不拉拢?”张清笑道:“我见鲁提辖心中有事,料定明日必有好戏看。咱们且回去,明日再来。至于李忠师父,我已有计较,他日必有见面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