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柳复不以为然,“在这里分了两个庄子给他,老家的族田便不必再分了,否则以他的身世,又有那些老头子帮衬,咱们定要吃大亏的。淮江对岸的庄子虽好,却是咱们当初便宜买来的荒地,开垦了十来年才有今日的光景,收成虽好,却太小了些,又夹杂在几家权贵的田庄之间,时不时有人来问价。我们脱了手,也是省得麻烦。”
柳顾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还真是便宜他了”又笑道:“咱们家的家生子,凡是在京里的,都有差事,分给他做什么?只叫人伢子过来,买上几房家人,再添几个清秀伶俐的小丫头,预备日后九丫头过门后使唤,也就行了。”
柳复深深觉得当初娶了这么一个愚蠢的妻子进门,是他平生大恨:“你糊涂了?外头买的有什么用?家生子才可靠还得是咱们自己的家生子,不是族里的他虽分家另过了,但谁知道他会不会起什么坏心思对付咱们?派信得过的人去看紧了,也是防备的意思”
柳顾氏这才如梦初醒,脸不由得红了:“妾身一时没想到……”
柳复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无比:“你去挑人,务必要可靠得用的便是家里一时短了人手,也不要紧,过后慢慢补上就是了。”又忽然想起一事:“你身边的丫头里,有没有聪明点的?派两个过去近身侍候着,说不定有大用处。”
提到这件事,柳顾氏便委屈了:“老爷忘了?当初小三儿病了,老爷非要说是我下的毒,还将我身边的人都撵了出去。我如今身边用的都是新来不到半年的,哪里还有什么聪明能干的?连可靠都未必呢”一想起春香她们几个大丫头,她心里就疼痛不已。都是那个姓白的贱人,害得她突然失了左膀右臂,做事怎么都不顺利
柳复皱了皱眉:“撵出去了?那就召回来只说叫他们戴罪立功,不怕他们不尽心”
柳顾氏更委屈了:“老爷忘了?你当时说要叫人伢子来领了去,立时发卖。我当时气得晕过去了,等醒过来再叫人去问,已经叫人买了去,连下落也追不回来了她家里人也丢了差事,如今除了一个小丫头是在行哥儿身边侍候的,跟着他出了府,其他人都在受苦呢”
柳复心下一动:“你说她家里有人在行哥儿身边侍候?那好,就让他们去”他暗暗得意,这样一来,柳东行的提防心也会减轻许多吧?又嘱咐:“给他们些好处,再许他们将来领几件好差事,让他们仔细留意行哥儿的行踪。只是别忘了留下几个人,最好是小的,省得他们被行哥儿收买了去”他盯紧了妻子的双眼:“此事万不可轻忽你可得帮我办好了别光顾着争风吃醋堂堂尚书夫人,就该有尚书夫人的样子,不然还不如回佛堂念经去”
柳顾氏心中一紧,忙忙点头应下,待退出书房后,却发现背上已经满是冷汗。那两个月待在佛堂里的冷清日子,她可再不要尝试了。只是从家生子里头选人……她有些没把握,不知道春香家里人还是不是那么忠心……不过想起丈夫对自己与儿子的无情,她又生出了几分怨恨,心想横竖是丈夫吩咐的,她只需照办就好,结果如何,又与她有何相干?于是便回房叫来管家,一一吩咐下去。
但是,柳复夫妻俩都没想到的是,就在这天晚上,尚书府后门有人悄悄溜了出去,往羊肝儿胡同的柳宅送了一封信。
而当柳东行拿到这封信时,忍不住回头对一个年轻的媳妇子笑道:“春香,看来二婶还是很惦记你的好处的。你要不要……寻个好日子带你家那口子回去给她请个安?”
卷一 望族孤女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旧地重游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旧地重游
文怡自打那日亲眼确认过顾柳两家就她与柳东行的婚事交换了庚帖,便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她与柳东行早就换过一回庚帖了,但那是私下行事,终究比不得长辈们公开为之。至于合八字的结果,她并不担心,祖母卢老夫人早就请阴阳先生看过了,是十分匹配的姻缘。
两日后,柳家便送了回信来,两人八字很配,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原本接下来就该下小定礼了,但柳家的意思是,再推迟一两个月,等皇子、王世子们的亲事都决定了再说。虽然宫里并未下拣择令,但柳家毕竟是御前近臣,不敢在皇家贵胄之前抢先一步为子侄们定下名门淑媛,担心会引人闲话。
文怡听了这话,便微微皱了眉头。她不过是区区一介孤女,虽然祖父曾被追封为二品资政大夫,但家境早就不比当初了,又是偶然到京城来的,皇子、王世子选亲,万万轮不到她头上。柳东行也不过是个武进士罢了,虽是一部尚书的亲侄,但他的身份注定了他的婚事绝不会妨碍到任何一个宗室贵人,柳家又何必为了这样的理由便推迟定礼呢?怎不见民间的百姓会为此推迟儿女亲事?
不过她又想到,好几户认识的人家,比如阮家、龙家等都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推迟了儿女亲事,想必是约定俗成的惯例了,她一个年轻女孩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让她稍感安心的是,柳家似乎没有故意拖延的意思,柳顾氏后来亲自过府看望母亲兄嫂时,斩钉截铁地保证说,已经请人看过日子了,二月十八日就亲自带人来过小定礼,到时候还要商议柳东宁与文慧的婚事。这是柳姑老爷亲口发了话的。
于老夫人暗暗松了口气,蒋氏松一口气之余,开始烦恼要如何安慰女儿,劝她接受这门婚事。文怡则在想,到时候已经开春了,等亲事定下来,还是早些回平阳去吧。离开祖母这么久,她实在想念得紧。况且,以长房的行事,她实在不愿意从侍郎府出嫁,更希望回平阳,在祖母跟前出阁。
现在李太太送了赵嬷嬷的夫家侄儿赵大一家四口人过来,除了赵大夫妻俩,还有他们的两个儿子景阳、闲阳,一个十九岁,一个十二岁,都是能做事的年纪,瞧着也都是老实的,加上是赵嬷嬷的亲人,从前又是祖母娘家的家生子儿,文怡手里攒着他们的卖身契,觉得他们的忠心是不用担心的。她盘算着有了这么多人侍候,若能再添两三个人手,就算没有侍郎府的人护送,借着罗家运送货物的船,她也能平安返回平阳去。
只是这件事还要跟柳东行商量过,才能做决定。
现在侍郎府的几位长辈不知是为了提防文慧,还是被文怡上一回出走的行动吓怕了,每天几回派人去几位小姐住的院子探看,文怡院子里侍候的人也得了吩咐,要仔细留意九小姐的举动,别让人不长眼冲撞了她,就连她派人送点书信物件给罗四太太或李太太,于老夫人都要蒋氏多添几个人手同行,好显一显侍郎府的排场,省得叫人小看了自家,又或是让李罗两家的人以为他们怠慢文怡。
面对他们的“关心”,文怡只觉得麻烦非常,无奈他们是长辈,又有着堂而皇之的理由,因此她虽心中不悦,却还是耐下心来,等待侍郎府的人日渐松懈,再寻机派人出去送信给柳东行。
文怡拿定了主意,便安心等待着小定的日子到来。平日里除了早晚前去向于老夫人与蒋氏请安,其他大多数时间都留在房间里,或是做针线,或是练字,或是看书,偶尔与姐妹们闲谈,也是跟蒋瑶在一起。
文娴这些日子里不知为何忽然对自己的礼仪起了担心,整天在自己的房间里复习从前在闺学学过的东西。蒋氏头一天就得了信,还劝慰过一两回,后来便再也没出过声了。文娟也被姐姐拉去同练,每日都顶着一张苦哈哈的脸,但文雅却仿佛没看见似的,天天都欢欢喜喜地赶过来跟她们姐妹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