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时候昂首挺胸、神情坚定,与之前慌张愤怒的样子判若两人。叶薇有种错觉,就好像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瞬间得到了力量,有勇气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结果。
这样的态度无疑是充满说服力的,皇帝看着沈蕴初,眉头微微蹙起,久久没有说话。
局面陷入僵持。
谢怀瞧着那一脸无畏的姑娘,似乎透过她看到了曾经那个张狂无忌的少女。双足踩着树枝站在茂密枝叶间,大大的眼睛比星辰更耀眼,她握着梨子,笑嘻嘻地冲他道:“我就无法无天怎么了?反正祖母看不到,你总不会去告状吧?”
“陛下。”他忽然开口,“其实贫道今夜前来,还有个请求。”
皇帝诧异,“何事?”
“最近宫中祸事频发,恐影响到上皇的修仙大业。所以贫道想问陛下借个人,锁在清思阁中抄录经文,积攒福德。”他道,“为显诚意,此事需由陛下身边有一定身份的人来做,希望您能准允。”
话说到这份儿上,皇帝还有什么不懂,顺水推舟道:“那正好,便由沈容华去做吧。”见宣妃有话想说,遂道,“沈容华抄录经文也是在为咱们的孩子积德,你若还不满意,朕就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了。”
他态度柔中带刚,隐有压力。宣妃知道自己今夜已数次挑战到他底线,若非念在她刚刚失子,他绝不会这般顺着她。
咬了咬唇,她咽下满心的不甘,“臣妾……满意。”
叶薇提起的心终于放下,这才发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还好,还好蕴初最后没事。
如今这样相当于变相禁足,但比起贬黜甚至赐死,已经好太多。
“还有一桩,这差事需要至少半年足不出户,希望沈娘子不要觉得辛苦。”
沈蕴初看着面无表情的谢怀,眼中慢慢有泪光浮现,“不、不会,能在道君座下抄经修行,弟子只有庆幸和感激……”
她缓缓下拜,也不知是朝着皇帝还是谢怀,姿势虔诚得如同信徒见到心中的真神。
“弟子感念道君大恩,永志不忘……”
。
原以为会是场惊天大祸,谁知最后居然这般平和地解决了,大家都有点恍惚。
襄愉夫人离开毓秀殿前认真地和宣妃表示,若她还心存疑惑,沈容华闭门抄经这段时间也可以继续彻查此事,她会全力帮忙。
当着陛下的面,宣妃哪怕心里再恨,也只能回以一笑,口道多谢。
韵贵姬、叶薇和江美人同住凌安宫,自然一起回去。
轿辇之上,韵贵姬笑道:“没想到叶承徽的道法修为这么高,你之前说的那番话,和后来天一道长的话简直是如出一辙。道君慈悲,倒是我白修了这么多年,连这个都没想明白。”
叶薇道:“什么修为不修为的,娘娘简直羞煞臣妾了。不过是从前随家人出入道观,听人讲过一些,在您和……天一道长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
“不曾认真学过?那便是天生有悟性了。这样好的资质,若出家当个女冠,一心一意侍奉道君,将来没准能有大成就。”
江美人笑道:“娘娘真是虔诚。可臣妾看阿薇这样的姿色容貌,若出家了岂不是辜负?”
“再好的皮囊也只是过眼云烟,不值得记挂。”韵贵姬淡淡道,“富贵荣华也是一样,百年后都是一场空。当年若不是被选入宫,我恐怕早已拜在道君座下。”
江宛清讨个没趣,讪讪地缩回身子。这韵贵姬真是想成仙想疯了!当女冠?这宫里恐怕就她一个人这么想过吧!
“出家当个女冠么?”叶薇声音有点飘忽,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很久以前,我也这么想过。”
韵贵姬和江美人看过去,却见叶薇靠在轿辇上,仰头看着夜空。清幽幽的月光洒在脸上,给她蒙上了层轻柔的面纱。
没有理会她们的诧异,她自顾自闭上眼睛,任由思绪被拉扯进久远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