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白皮,不染一色,混在人群中凸显出少有的干净少年气。
然而只稍稍抬一下眼皮,无害的气息就被眼底凌冽的气势刮得一干二净,那双丹凤眼狭长幽深,眼尾褶痕更深,微微上挑。
他斜着身子,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手指把着酒杯沿口轻轻晃动,表情似笑非笑,像在认真听旁边人说话,又像独立于众人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不知边上的高个子说了什么,他敷衍地抬了下眼皮,视线落在舞池另一端的卡座上。
男人穿着西装,样式普通,脸也毫无辨识度,此时还对着对面的空座儿露出微恼的表情来。
“哥几个看了半天了,就那个男的,压根就不配。就他那样的,也不知道上哪儿找的仙女儿——”
“可不,不过我看仙女不是很热络,这墙角估计撬得动。一会儿等仙女回来要个号码去呗。”
“要号码这事是不是得行哥出动啊,我要是长行哥这样,套个麻袋都敢去要微信号!”
凉飕飕的目光往身上一瞥,说穿麻袋那哥们立马嘘声:“错了我错了,行哥不愁找不着仙女,也不会套麻袋,这辈子都不会。”
吹水氛围组无比敬业,好不容易把话题带过去,一声惊呼又转回原地。
“——快看!仙女在那儿呢!”
去往洗手间的通道边,女人倚着墙正在打电话,神情淡淡的,偶尔应一两声。许是嫌长发捂着脖颈热,伸手往后撩拨的瞬间露出颈子处一大截皓白肌肤,连弧线都徜徉着傲气。
鸦羽般的长睫半阖着,每一次轻眨都像隔空刮在心口上,挠得人口干舌燥,心口直痒。
谢行抬头的时候,嘴角还挂着轻嘲,直到目光顺着众人惊叹的方向落下。
心头仿佛在那瞬间落下一把快刀,血浆迸溅,汹涌着往外喷洒,甚至连眼底都染上了血色。
那抹嘲笑就僵在了嘴角。
呼吸也断了拍子。
耳边充斥的嘈杂蓦然静音,一切归零。
谢行极力控制着发颤的手指,扣在酒杯上的五指被大力按压出青白色,即便如此也不能控制住心脏同频率的颤栗。
独狼扑食,面对猎物时抑制不住兴奋与快感大抵如此,恶劣因子在体内乱窜。
“……回来了。”
他尾音发颤、自言自语道。
刚解决完相亲男,陈燕如的电话如期而至。
裴芷先听了一会儿口风,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说明对方果不其然是个极其好面子的男人,对于今晚的奇遇没怎么有脸告状,估计也就说了一句和裴小姐不合适之类的。
一个受过高等教育还能说出女人就该勤俭持家相夫教子的现代大男子主义拥护者和一匹心里只有草原的野马能合适出个屁来。
裴芷挂完电话静静靠墙站了一会儿,夜场氛围渐起人影绰约,心里终于多了点已经回国的实感。
手机锁屏前她瞥了一眼小群。
群里那两位正在互相发着定位,口口声声十分钟还不到就把脑袋取下来给她当球踢。
裴芷收起手机,转身往洗手间走。
这个点人还不多,但酒吧光线如它的名字一样——night,整条甬道只有镶在地砖下的氛围灯点着光,迎面而来两重阴影时,裴芷下意识往边上靠了一下。
于是,擦肩而过的刹那,她把飘过耳际的男女调笑声捕捉得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