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炮作文网

博炮作文网>吾血之血是什么意思 > 15 云麾勋章交代材料之四(第1页)

15 云麾勋章交代材料之四(第1页)

我从黑暗的深渊中挣扎出来时,先是看到了碧蓝的天空,蓝得晃眼,竟然融化了我的眼睛,让我饱蘸硝烟的泪水杜鹃啼血一般淌出;然后我再看见天堂里的蓝色湖泊,一些白云飘浮在上面,虚假得像舞台上的布景。有个声音在云端里说:这就是水葬你的地方。好吧,我愿意。就像有一天我会对我的新娘如此说一样——可是啊,我炮火中依然夏花一样开放的爱人,你葬在哪里?我还看见自己的灵魂在那一片蔚蓝中翻飞舞蹈。多么轻盈快乐的灵魂,刚才还是一只飘落在牛背上的白鹭,婉转歌唱在树梢上的百灵,蹁跹起舞在花蕊上的蝴蝶,转眼就成了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蓝色仙子。

魂兮归来,魂兮飞去。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

呜呼!就把我葬在那蔚蓝的深处吧。

我正要幸福地埋葬自己时,听到一个女人悦耳的尖叫,然后是一个浑厚的男低音在说:“噢,我的上帝,我的孩子醒过来了。”

这是一个美国人,正在用他的大鼻子凑近我的脸。他用一个精致的手电,照照我的瞳孔,再照我的鼻子,我的牙、嘴、喉咙、耳朵,又听听我的心和肺,然后他说:

“嗨!廖,我的孩子,你帮我完成了一个奇迹。谢谢,非常感谢!”他仿佛也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轻轻地拍打了一下我的肩膀,但我感到就像被一头大象踩了一脚,剧痛淹没了我。我不明白这个美国佬为什么要那样“痛击”我。

我还有些不明白的是,他叫我什么?廖?

周围的人们在欢呼。原来我躺在一间病房里,洁白的床单,柔软的床垫,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些许我叫不出名字的香水的馨香,一大束野生波斯菊放在我目光所及的床头,穿白大褂的都是美国人——高大的军医和天使一样的护士小姐。如果上帝是存在的,我认为他一定弄错了,把我发配到了美国人的天堂里。

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一直想弄清这个问题。我好像被千百根绳索捆绑,一点也不能动弹;我的脑子只要稍一转动,浑身就有千万根钢针在刺我、扎我,不是在皮肉上扎,而是从肉里往外刺。我连想弄清楚自己是谁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也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我的喉咙里就像有个小火炉一直在燃烧,脑海里想到的词汇刚一形成,就在喉咙那里被煮烂烧焦。人不能自由表达,是为地狱之一种吧?

在我可以稍微皱一下眉头想事情时,才明白我是在一家设施完美的美军野战医院里,这家医院应该是在昆明郊区的滇池边。因为我从床上就可以看到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这个高原湖泊的美丽就像一个女神一样让人刻骨铭心。晚上我还能看到滇池岸边稀疏的渔火,听到西山华亭寺的夜半钟声。唉,当年是谁在烟波浩渺的滇池边,披襟岸帻,嬉鸥歌唱,指点江山?又是谁,携诗登高,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还有谁,痛饮着青春的绚烂时光,飘发为旗,煮酒为歌——

西山苍苍,滇水茫茫。

这已不是渤海太行,这已不是衡岳潇湘。

同学们,莫忘记失掉的家乡!莫辜负伟大的时代!莫耽误宝贵的辰光!

赶紧学习,赶紧准备,抗战,建国,都要我们担当,都要我们担当!

同学们,要利用宝贵的时光,要创造伟大的时代,要恢复失掉的家乡!

“廖志弘,你叫廖志弘吗?”有一天一个国军中尉拿着一个本子,站在我的病床前问。他皮肤白皙,衣着整洁,手指纤细,手背像女人一样的光滑,一看就是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娘娘腔军官。

老子躺在床上只有眨一下眼皮的力气了。这些后方的娘娘腔还来问我是谁。我怎么回答得了这个天大的问题?

我听见那个中尉说,我们根据你送来时军衣上的身份牌,知道你是71军的一名上尉军官,但上面的具体番号被烧坏了,幸好你的名字还能辨认得出来。你是李弥军长亲自关照的伤员,我们会马上报告李弥军长你苏醒过来的消息。

我的记忆随着我身上伤口的新肉一天天增长起来了。我还来不及弄明白我是谁,就想起了战场,想起了怒江天堑,想起了漫山遍野的炮火,和倾盆大雨一起覆盖阵地的机枪子弹,想起了随着炮弹开花而飞舞起来的断肢残臂,想起了兄弟们冲锋的呐喊和被击中时的惨叫,想起了堑壕里日本鬼子肿胀发泡、丑陋不堪的尸体,足有手指粗的蛆虫向一堆堆烂肉发起集团式冲锋,发出令人恶心的潮汐一般的涌动声。全世界吞噬死尸腐肉的蛆虫都来这座名叫松山的地方大会餐了。哦,松山,一座巨大的坟场;唉,松山,一座不堪回首的斗兽场。第一场斗兽表演是国军向日军进攻,第二场是蛆虫向死尸烂肉进攻。如果说战争是台“绞肉机”,松山战场就是“绞肉机”的齿轮,日军纵横交错的阵地和堑壕就是沾满尸骨肉沫的齿轮槽。当你一步跃进日军的堑壕,陷到你膝盖深的不是黄色的烂泥,而是和雨水浸泡在一起的黑绿色的腐肉、五颜六色的肠子、脑浆、心肺、断肢残臂和白花花的蛆虫。你要是倒在一个地方不动弹超过三分钟,成群的蛆虫就能生吃了你。

我终于想清楚了一个问题:我从战争这台“绞肉机”里侥幸活下来了,从蛆虫的口里挣扎回了人间。

我还是不能说话,浑身缠满了白色的纱布,连脸上都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护士小姐每隔一天就将这些被脓和血浸透了的白色纱布换下来,堆满一大堆。每揭一层纱布都像在剥我一层皮,不是我不会叫喊,而是我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我听那些美军护士说,他就像一个没有痛感的人。但我怎么不会痛,换药时我连大牙都咬掉一颗了,他们发现后不得不每次都往我嘴里塞一块牙托。我知道病房里的其他中国伤兵总是用高声喊痛来引起美军医生的注意。他们在私下里说,美国佬给我们中国伤兵只用一般的药,而给他们美国伤兵却用最好的药,看看他们吃的跟我们有多不一样。这些壮丁兵其实冤枉人家美国医生了,你习惯喝咖啡、吃意大利通心粉吗?就我所知,珍贵而稀有的盘尼西林是大家都在用的。

我恢复意识后才从医生那里慢慢知道,我的面部和手臂、前胸、腹部大面积烧伤,喉咙被灼伤,肺也受到很严重的损坏,腰间贯通伤,臀部和后腰、背上共十二块日军手榴弹的弹片,腿上还有两个弹孔,负责治疗我的鲍勃医生总是称我为“廖,我的孩子”,这个医术精湛、和蔼的中年医生从我身上取出了一托盘各种弹头、弹片,让他自己都感到目眩。他有天查房时笑嘻嘻地对我说:“廖,我的孩子,Youaremanwithshrapnels(弹片人)。”

“Hell,Isaw。”(地狱,我看见了)。

那天我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受伤以来的第一句话,而且还是英语。这让鲍勃医生和他身边的护士小姐们大为惊讶。他们一向以为中国军人都是没有文化的,哪怕是军官,也常常没有军官的气质和尊严。尽管他们身边总有随军翻译——就是那个娘娘腔中尉,但他们私下的谈话我偶尔也会听到。他们会说:Thisdamnedchinamandidnottakeshowerfordays!Whatadirtypig!(这该死的中国佬好多天没洗澡了,脏猪)。也会说:Hey,lookatthatchieftain,hehaslongerteeththantherabbit!(嗨,看那个酋长,兔子的牙齿都没有他的长)。这是指一个少校军官又黄又黑的龅牙。医院里的中国伤兵大多来自中国最底层,他们被抓壮丁走向抗日战场,从来没有享受到如此优越的医护条件和生活条件。有些老兵油子不想再回前线,伤口都结疤了还总说自己这里不好那里不舒服。美国人测体温量血压抽血化验照片子,所有的检查手段都证明这是个完全可以出院的人,但面对不愿离去的士兵,美国医生也只好耸耸肩说:“OK!”我知道在美国人眼里,中国的伤兵都是些孩子,个子矮小,面黄肌瘦,个个看上去都营养不良,但正是他们在前方和日本鬼子浴血拼杀,这是所有的美国人都很佩服的。因此仁慈的、大手大脚的、财大气粗的美国军医从不在乎医院里多几个活蹦乱跳的痊愈伤兵。有个老兵油子实在找不到不出院的理由了,就说自己一听到枪声就会大小便失禁,美国人居然给他找来一个心理医生,天天跟他做什么“战场心理辅导”,竟然磨叽了一个多月。这种家伙要是在我的连队,老子早就一脚踢他个狗吃泥。这才是国军最好的“战场心理辅导”。

没想到美军军医的“战场心理辅导”竟然也做到我的头上来了,那是我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以后。那天我独自蹒跚到盥洗间,迎面看到一个面目狰狞的人,直瞪瞪地望着我。他的脸像大火烧过的老树疙瘩,东一团西一块的奇形怪状,瘢痕累累,花花绿绿;他没有眉毛,少半只耳朵,鼻子像阳光下就要化掉的一团黄油,嘴是斜歪的,露出残缺的牙齿,仿佛要吃人一般可憎可怖。要是我在夜间猛然和这个家伙相撞,我会以为碰见了鬼。我当时毛骨悚然,头发都竖起来了。我回头看看四周,盥洗间就我一个人,我往前看去,那个妖怪一样的人也在看我。仿佛在问:

你是谁?

我再看,再看,看得眼冒金星、肝胆俱焚,就像面对死神那般,既恐惧又绝望。

那是一面正映照着我未来“无脸”人生的镜子啊!

我就像一个被人当面肆意羞辱的人,挥拳击向镜子中的那个丑八怪。我的心,我的心比镜子还碎裂得更为惨痛,更加不可收拾。

我的号叫招来了受到惊吓的护士小姐们。一个叫露西亚的女护士动情地拥抱着我,把我扶到病床上,温柔地说:

“DearLiao,youaretheman,andyouhavenoideahowmuchweloveyou。”(亲爱的廖,你是个男子汉,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爱你)。

我的麻烦就此来了。我被安排到一间特别的单人病房,盥洗间里没有镜子,窗户是中式的雕花木窗,由医院里最漂亮的护士珍妮小姐专门护理我。我曾经听大病房里的那些老兵油子说,要是能摸一下这个洋妞的手,拉出去枪毙也值了。还有个老兵说珍妮小姐每次给他打针时,他的下身都会硬得难受。可是现在我怕见到她。这就像你情窦初开时穿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最怕见到班上的漂亮女生一样。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