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计岁屡沉,浮生几重恨。前番书中提及,邹潍涟收悉镇南将军朱公子密报,倭寇蠢蠢欲动,复有袭扰海疆之意。邹潍涟心中虽然是将信将疑,然而随着一辆囚车的出现,事情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水师提督府门上,朱公子手下副将汤达下马解鞍,俯身趋步来到邹潍涟的面前。他一揖抱拳施礼,对邹潍涟说道:“邹大人,末将奉我家将军之令,押解叛贼王烈到府,是杀是剐全凭大人处置。”说罢,他冲着后军一挥手,两名兵卒将囚车推了过来。
邹潍涟见此情形,一脸云里雾里的样子。他心中暗暗思忖:“怎么适才好端端的一个人,转眼之间摇身一变,成了阶下囚?”
汤达见邹潍涟双眉紧锁,陷入沉思之中。当即将朱公子的密信拿来回来,邹潍涟展阅一看,脸上虽说是波澜不惊,心中却是为之一震。原来自己的参将许勇,已经被王烈所杀。而今在兵营之中的许勇,乃是借尸还魂。
奸细不除,军机必然外泄。邹潍涟当机立断,以考校沿海布防为由,召集手中诸将来到中军虎帐议事。假许勇亦镇定自若地来到大帐之中。
邹潍涟端坐帅案后面,深邃犀利的眼睛,射出两道如电的目光。他扫视众诸将一番,接着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帅近闻倭寇又有犯边之意,不论此事真假与否,都不可掉以轻心。各营各寨加紧操练兵马,夜间警戒巡防。虽有玩忽懈怠者,立斩不赦。”
众将异口同声,领命应承。邹潍涟转而对许勇说道:“许将军,沿海巡防船只和布防图,你可准备妥当?”此言一出,许勇圆睁双目,脸现一丝慌切。不过他很快又恢得了镇定,不紧不慢地告诉邹潍涟,今晚他会拿出一份详实的方案。
邹潍涟拍案而起,冷笑数声道:“哼哼,待到晚上,恐怕全营将士,都成了你的刀下之鬼。来人啊,将这个贼人给我拿下。”
众将脸上俱是惊怔不已,邹潍涟对他们说道:“此人不是许勇,乃是贼人假扮的。”此时假许勇还装模作样地说道:“大人,许勇对您忠心耿耿,逢敌必是一马当先。为何今日非要置我于死地?”
邹潍涟见贼人牙尖嘴利,一味在此聒噪纠缠,看来不拿出真凭实据,量他也不会招认。是以,邹潍涟拍了拍手,随即两名兵士押着王烈,来到邹潍涟的大帐里。
假许勇一见王烈,心中着实一阵惊慌。邹潍涟看了他一眼,指着王烈对他说道:“许勇,这个人你可认识?”许勇怪眼上翻,撇着嘴说道:“我不认识他,他不是你帐中的人吗?”
邹潍涟点了点头,神情峻严地告诉王列。你的所作所为,镇南将军已经在信中一一讲明。本帅亦不想再多费唇舌。如果他继续负隅顽抗避实就虚,莫怪本帅无情。
王烈吓得屁滚尿流,他磕头如捣蒜,口中不断地哀求邹潍涟饶命。邹潍涟告诉他,想活命只能据实陈情。王烈当即指着假许勇,对邹潍涟说道:“大人,此人确实是假扮的,他的真名叫陈全。”
假许勇闻听此言,厉目横眉,冲着王烈大骂。邹潍涟命人迎上前去,揭下他脸上的面具。原形毕露,陈全也无话可说。
邹潍涟大怒,对陈全说道:“你这狗贼,居然勾结倭寇,本帅要将你祭旗,然后率军全歼倭贼。”
陈全哈哈大笑,神情言语甚是放肆。临出大寨之际,他冲着王烈吐了口唾沫。然后在跟着兵卒扬长而去。待他走后,王烈神情慌张的看了一眼邹潍涟。
众将摩拳擦掌,眼睛眦眦欲裂,一个将军气恼不已,走到王烈的面前,二话不说给了他两记耳光。邹潍涟见着连声喝止,他对王烈说道:“朱公子良苦用心,将你这贼人交给本提督处置,但是你本是他的部下,老夫岂可造次,随意妄动杀念,我还要征求他的意见,再决定对你施加惩罚。”一语言毕,邹潍涟命兵士将王烈押入大牢。
细作除却之后,邹潍涟命人持帖到镇南将军府,请朱公子过府相商海防事宜。朱公子对副将说道:“烦劳将军回禀邹大人,待我整备轿辇,稍晚必当拜访。”
副将抱拳作别,回去向邹潍涟赴命去了。到了晚上惠风和畅明月朗星,朱公子简装从行,向提督府而去。行至南门滩之时,忽然耳边风啸雷动,附近的林中传来飒飒之声。朱公子随即吩咐落轿,正待他要细细察看情况,一个黑衣人鱼跃龙翔,流星大步来到轿前。兵将厉声喝道:“大胆贼人,竟敢行刺镇南将军。”
他的话音未落,黑衣人曲臂弯肘,凝神运气,一招猛虎搜山,双掌齐推,将上前拦阻的兵士打翻在地。另外三名兵士,俱各抽出佩刀,前右夹攻削肩砍背,朝着黑衣人杀了过来。
黑衣人蛇形走位,身法飘忽,一阵密雨急拳卷雪狂腿,将三名兵士悉数伏毙。
朱公子腿下苍松立韧,气分任督二脉,小周天之中意饱神和。他一对炯炯明眸,射出两道寒光。黑衣人恶狠狠地说道:“受死吧。”接着身体翻腾,蛟龙入海,双拳左右撩拨,使出拨云见日,猛攻朱公子的上盘。朱公子双臂蓄国待发,移身侧位,腿上以一记秋风扫叶,将黑衣人扫倒。
黑衣人武功并不含糊,他立时怪蟒翻身,手掌自两肋兜拢回转,以一招推窗望月,向朱公子的前心打来。朱公子只道黑衣人武功平平,猝不及防之下,中了他一掌。
他口中酸甜苦辣咸一并而出,犹如打翻了醯壶酱甀一般的五味杂陈。眼前天昏地暗,几欲摔倒。黑衣人神情甚是得意。朱公子强忍剧痛,双掌合十,真气自丹田游走于涌泉。随即掌风平推而出,一招五岳归宗,亦重重拍在黑衣人的小腹之上。
黑衣人捂着肚子,蹿林纵树,趁着一抹皎洁的月色逃之夭夭。此时朱公子双腿瘫软,一个跟头栽倒在地。邹潍涟反剪双手,在府中来回地踱着步。时间分秒流逝,可是朱公子却始终不见真颜。邹潍涟察其言,观其行,认为朱公子是个老成持重之人,无缘无故,绝不会姗姗来迟。他马上命令家将沿途找寻。
家将带人一路找来,见朱公子脸色惨白地躺在海滩上,他吓得大惊失色,立刻传令兵士,将朱公子救出府中。邹潍涟问明了情由,马上去接郎中入营为朱公子施治。
他将家将唤到身边,对他说道:“一定要守口如瓶,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宣扬,待我想出应对之策,容作日后再议。”家将点了点头。
邹潍涟时时不离朱公子左右,为了调查行刺经过,他马上将朱公子的亲信之人唤到身边,一番询问之后,邹潍涟并未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自己的营寨近在咫尺,朱公子却偏偏受了伤。想来凶手一定熟知内情,选择在营盘附近下手,是想借刀杀人,往我的身上泼脏水。
既然得不到确切的答案,邹潍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朱公子的身上。郎中全力医治,朱公子惨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邹潍涟向郎中称谢,郎中又开了些血竭没药等有助内伤的草药。天已拂晓之时,朱公子已然醒转过来。邹潍涟对其说道:“将军,老夫万没料到,你会在我的营盘附近遇刺,都怪老夫未能亲自迎接,出了此事,我的心中愧疚难安。”
朱公子微微一笑,对邹潍涟说道:“邹大人无须自责,宵小之徒欲害于我,一定会处心积虑,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啊。”
邹潍涟点了点头,接着他又询问朱公子,可曾与什么人结下仇怨?朱公子摇了摇头,他告诉邹潍涟,自己一向恭谨谦和,从不与人拌嘴。既然没有与发生争执,难道是在仕途之上,阻碍了别人的升官之路?朱公子又告诉邹潍涟,自己虽然忝列镇南将军之职,却是有爵无实职,不过是蒙受福荫惠泽。
听了朱公子的讲述之后,邹潍涟认为,这件事情可能是凑巧,或者是歹人临时起意。朱公子闻听此言,忙向邹潍涟请教其详。邹潍涟告诉他,排除了与人结仇,亦没有挡住他人仕途,唯有一种解释,可能是倭寇派出的杀手,潜入到了城中。亦或者是与老夫有仇的人,误将公子的轿辇,当作了我的,是以出手偷袭。
朱公子对邹潍涟说道:“邹大人,倘若倭寇的人渗透进来,这可如何是好?不妨在各处驿站查访一番,以绝后患。”
邹潍涟呵呵笑道:“将军,倭贼奸滑无比,他既然入了城,必然是有人接应以为周全,所以咱们应该放长线调大鱼,抓住幕后主使之人,然后一鼓作气,将倭寇逐个击破。”
朱公子闻言欣喜不已,邹潍涟看似胸有成竹。他也以只好静心听从邹潍涟的安排。敌人纵有千变万化,我自岿然不动,
邹潍涟认为守住入海出口,定能将敌人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