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子一个月能拿多少?”
“三千多。”
“少了。”
李明宇笑了一声,“纺织厂属于高危风险企业,你们肯定比我清楚,在里面干几十年会怎么样,一辈子赚的钱不够看病的,我是学医的,所以很了解,颜料、粉尘、重金属,你们这些人里面胸闷的有多少,嗓子常年不舒服的有多少?”
陈凯皱了一下眉头,没想到这位新领导这么懂,前阵子刚参加完老厂工的葬礼,六十二人就没了,上不来气,治了六七年,花光了积蓄,最后只能靠呼吸机维持,死的时候几乎就是皮包着骨头。
当时内心挺感触,因为不是第一个,这几年陆续没了十几个了。
李明宇瞄见了,但是他假装看不到,又喝了一口,“你们都有老婆孩子,都想看着孩子结婚生孩子,儿孙膝下,但是得有个好身体,这家纺织厂是老企业,比不了新厂,各项设备都不达标,而且我查过,在倒闭之前已经半年多没发工资,还是县委拿钱垫资,我说的没错吧?”
陈凯深吸一口气,“大领导,道理我们都懂,也都要脸,但是得有个出路啊,一家人都等着我们赚钱养活呢。”
“出路就在这。”
李明宇笑了一声,指了指一侧还没拆掉的废弃厂区,“你们留着这些有用吗?是破砖头能卖钱还是土灰?这里拆了,建的是商场,附近是小吃街,至少可以提供五百人以上的工位,你们要养家,难道那五百人就不用吗?”
陈凯拿起酒杯,半杯酒一饮而尽,他带着人闹,一开始也是不情愿,但是被人架着就上了,这件事确实丢人,钱拿了还赖着不走,都是有血有肉的老爷们,这样的事不光彩。
“领导,你给我们指条路子,只要能行的通,我立刻带兄弟们撤,绝对不赖这。”
李明宇拿起酒杯,“就冲这杯酒,小吃街建起来,能当管理的当管理,能做生意的做生意,还有商场,包括临安县其他的地方,只要是需要人的地方,你们先来。”
这其实是缓兵之计,当然李明宇也有打算,临安县新区建成之后肯定会有很多工作岗位,老纺织厂的这一百人很容易就能消化掉,只要不闹事,后面的事其实容易解决。
“陈哥,让他签字画押,当官的两张嘴,容易变。”
“是啊,这些当官的最能忽悠人,别信他们的。”
几个人凑过来小声说道,陈凯是带头的,他又是原来场子的领导,说话分量很重。
“大哥,你就别糊涂了,咱们家这辈子也没干过这么丢脸的事,这要是爷爷还活着,还不打死你。”
陈雪看不下去,她走到大哥陈凯的身边,“还有二叔,你也得替他想想,再说了,这是好事,总不能一辈子守着老厂子,多少人出事了。”
陈凯也不糊涂,他并没有因为李明宇说的那些好处心动,反而是一开始说的那些让他有所触动,纺织厂确实开不下去了,如果不是赶上新区开发,厂子撑不了几个月,一旦倒闭这些人还是要滚蛋,而且拿不到一分钱。
“我信。”
陈凯站了起来,“以前是我们不对,一时糊涂,收拾一下撤出去,咱们把新区建好了,比啥都强,只要肯干,饿不死。”
“那走吧。”
“是啊,媳妇也不让我闹了,我早就想走了。”
有人开始收拾东西,锅碗瓢盆拿在手里,还有一些被子和平常用的东西。
原本棘手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陈雪松了一口气,跟来的段译和文琦此时也是竖起大拇指。
古有诸葛亮抚琴退司马,今有李明宇一杯酒解决纺织厂顽疾。
“李县长,我算是彻底服了。”
陈雪走过来,其实她来的时候心里也没底,担心搞不定大哥,没想到最终一杯白酒就搞定了。
如果是吕正阳在,肯定是带着人大喊大叫,用政策和权力压人,强迫这里的人离开,那样只会让矛盾激化,李明宇用的是一招以柔克刚。
这只是解决了最容易解决的问题,剩下的那两个可就真的棘手了。
“陈主任,这也是你的功劳,我今晚想好好和你聊聊,可以吗?”
“当然行了,求之不得,咋聊都行,我炒几个菜,好好陪领导喝点。”
“谈工作。”
“行,行,工作,工作。”
陈雪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就像是一朵正在盛开的鲜花,处处透着诱人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