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人垂下眼,转回去开了门,“砰”地一声,离开了。
“我只求你这一次。”孟均低声自语道,发梢的水珠落下来,砸在地板上,“只有这一次。”
晚上九点钟,孟良人开着车,在大街上乱逛,他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不过半天时间,他的生活就被彻底打乱,甚至到了流落街头的地步,这跟上一世有什么区别?老天爷让他重生,是想再跟他开一次玩笑吗?
酒醒之后的滋味并不好受,孟良人找了个街边停下来,头靠着椅背小憩。雨刚停,外头商铺的霓虹灯照在眼皮上,很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拿出手机来,考虑了再三,打给了Cheney。
“喂?我上你那住几天,别问那么多……我开车过来。”
Cheney住着公司的员工公寓,不宽敞,但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孟良人快十一点的时候按响了他家的门铃,Cheney打着哈欠来给这位少爷开门。进门后,走到亮处一看,Cheney朝他暧昧地笑了:“哟,刚给谁赶出来了?”
他以为孟良人是从情人那里过来的,孟良人脸一黑,摸了摸自己的锁骨和脖子,走到洗手间一看,果然一块青紫的吻痕。
这小兔崽子那么用力。孟良人心里咬牙切齿的,面上却不透露一点儿,只说:“别废话,有没有毛巾和衣服?我想洗个澡。”
Cheney一边叹息命苦一边找了毛巾和睡衣给他——全是粉红色。
要是放在平常,他肯定要嫌弃两句,但现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了,只觉得十分疲惫,先去洗了个澡,然后到Cheney给他准备的卧室里躺着。
后者倚着门框笑道:“你这是被哪个小妖精榨干了啊。”
孟良人望着天花板道:“你再多嘴,我先榨干你。”
Cheney捏起兰花指一指他道:“讨厌,人家是直的。”
“……”孟良人看他那巴掌大的脸,还有粉红色的绵羊睡衣,怎么看都不像找得到女朋友的——说起绵羊,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孟均的脸,什么乖巧懂事,全TM是套路。
Cheney见他好长时间不说话,过来俯身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孟良人说,“明天要是有工作的话,替我推了吧,我有急事,得回……临川一趟。”
Cheney叹息道:“好吧。你来我这儿,我正好问你,前几天和你说的那个电影,你愿不愿意接?”
孟良人愣了愣,想起来他说的那部正在筹拍选角的电影,如果接了这个角色,他年后将近半年就要跟着剧组到处跑,而他本来打算在叶老夫人的事结束后留在宛溪,一来可以暂作休息,二来孟均马上要高考,他也可以抽空照顾他。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得临时更改了。
“我接。”
Cheney讶道:“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怎么,舍得你的小侄子一个人在家啦?”
孟良人没有接话,他现在不想谈任何关于孟家方家人的事。
Cheney以为他累了,便说:“好吧,你先休息,晚安。”
“晚安。”
孟良人确实很累,累得想要马上闭上眼睡去,可是一闭上眼睛,万千思绪翻涌,就这么熬了大半个晚上,直到凌晨三四点,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他又爬起来去机场,坐了最近的航班回临川。
风尘仆仆敲开孟宅的大门时,开门的女佣告诉他,孟哲没去上班,就在书房里等他。
孟良人走进这座他无比熟悉的房子里,走上楼梯,推开书房的门,孟哲抬起头来看到他,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他们聊了整整一下午,林语心如何和孟父相识,如何嫁进孟家,她和酒馆那一家子的交情,一直到林语心的工作,生活,她的病人。
孟哲把所有他看到的听到的都讲给了孟良人听,直到谈话的最后,他沉默了一下,道:“老四,要离开孟家或者留下,都由你自己选择,没有人勉强你,我不会,方先生也不会。”
孟良人笑了笑:“离开或者留下?我都二十四岁了,早就在外面独立了。如果你说的是姓方还是姓孟这事,方家不缺我这个人,二十年前不缺,现在也不缺。”
从上了飞机,到回孟家这条路,他渐渐地想明白了。
如果遇到方鸿渐那会,他真的是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对幼年时期曾经渴望的父子亲情还抱有希望的话,那么方鸿渐这么多年对他的好,足以让他把这个人当作父亲看待了。
可惜他不是。
活了两辈子,人生却只有一次,那些喜欢和厌弃,渴求和失望,都是有时限的。
他重活一次,是为了保护好要保护的人,然后赚点钱,买一套房子,里面住着他喜欢的姑娘,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