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有大量实际工作等着他们去做,每天面对的日常问题将他们的思绪从这个巨大的疑问上拉开。虽然自从两艘船被泊船缆索系在一起后操作效率大大提高,但列奥诺夫号和发现号上的琐杂内务占据了他们百分之九十的工作时间。科诺最终说服了坦娅,发现号的转盘不会突然失灵而导致飞船支离破碎,所以两船之间只通过两扇密封门自由来往是可能的。不再需要穿戴太空服和进行浪费时间的舱外作业——每个人都为此高兴不已,除了喜欢离开飞船坐着“扫帚把”呼啸来去的马克斯。
对此消息毫无反应的两位船员是钱德拉和特诺夫斯基,事实上,他们现在已经住到了发现号上,整日整夜地工作,持续与哈尔进行着永无止休的对话。“你们什么时候能完成?”他们一天至少要被问上一次。他们拒绝许下任何承诺,哈尔仍然是一个低能儿。
在与“大哥”会合的一周之后,钱德拉出人意料地宣布:“一切就绪。”
只有两位女医务人员没有出现在发现号船桥上,而这仅仅是那里已挤不下了;她们只能通过里昂列夫号上的监视器收看。弗洛伊德紧紧贴在钱德拉身旁,他的手从没离开过一向擅于创作佳句的科诺称之为的“袖珍巨人杀手”。
“让我重申一遍,”钱德拉说道,“不准说话。你们的口音会干扰他。我可以说话,但其他人不行。听明白了吗?”
钱德拉的面容和音调似乎显得疲惫不堪,但他的声音中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权威性。在别的任何地方可能是坦娅说了算,但在这里他才是主人。
观众们——有的挂在就近的把手上,有的自由漂在空中——都点头表示同意。钱德拉合上一个音频开关,平静而清晰地说道:“早上好,哈尔!”
短暂的等待令弗洛伊德度日如年。接着传来一个不再是简单电子玩具的声音,哈尔复活了。
“早上好,钱德拉博士。”
“你觉得能继续履行你的职责吗?”
“当然。我已完全恢复正常,所有线路都运转良好。”
“那么你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吗?”
“一点也不。”
“你能想起AE35天线控制元件失灵那件事吗?”
“想不起来。”
尽管钱德拉有言在先,观众中还是发出了小小的惊喘声。这就象蹑手蹑脚地穿过雷区一样,弗洛伊德忖道,他的手轻抚着令他安心的无线断路开关的外壳。如果质询触发了另一次精神崩溃,他能在一秒内干掉哈尔(因为这一过程他已演练过十几遍)。但对计算机来说,一秒钟就如同一世般漫长,他们必须得把握时机。
“你不记得大卫·鲍曼或弗兰克·普尔都曾出舱更换AE35元件吗?”
“不记得。不可能有那事,否则我会记住的。弗兰克和大卫在哪儿?这些人是谁?我只认识你——虽然我算出你身后那人有百分之六十五的可能是海伍德·弗洛伊德博士。
弗洛伊德牢记钱德拉的禁令,克制住没向哈尔表示祝贺。过了十年,百分之六十五的可能已相当不错。许多人类还做不到呢。
“别担心,哈尔——我们会把一切解释给你听的。”
“任务完成了吗?你知道我对此充满了热情。”
“任务完成了,你已执行了计划。现在——如果你谅解——我们希望做一次私下的交谈。
“当然可以。”
钱德拉关掉了舱中主控制台的音视频输入。现在,对飞船的这一部分,哈尔已是既聋又瞎。
“呃,那都说明了些什么?”瓦西里·奥勒夫问道。
“那说明,”钱德拉谨慎准确地说道,“我已将哈尔的记忆全部清除,回到了麻烦奇*书*电&子^书初始时的状态。”
“听起来棒极了,”萨沙惊奇地问,“怎么干的?”
“我怕解释比干起来更花时间。”
“钱德拉,我也是计算机专家——虽然与你和尼古拉不在一个档次。这台9000系列使用了全息存储,对不对?所以你不能按时间顺序简单地进行清除。一定用了某种专门对词和概念精挑细选的绦虫。”
“绦虫?”卡特琳娜在对讲机里说道。“我想那是我研究的领域——虽然我很高兴从未在酒精浸泡的广口瓶外见过这种令人不快的东西。你们在说些什么?”
“计算机术语,卡特琳娜。以前——很久以前——他们真的用了磁带(磁带的原文为Tape,可能由绦虫Tapeworm引申而来。——重校者注)。而且可以编制出一种程序,一经输入系统,便能搜寻并破坏——吃掉,如果你愿意这样说——任何你择取的记忆。你是否也能用催眠的办法对人类达到同样效果?”
“能,但记忆总会被重现。我们从没真正忘掉任何东西,我们只是认为我们忘了。”
“但计算机不会那样。当告诉它忘掉某种东西时,它就忘了。信息完全被删除了。”
“所以哈尔已绝对记不起他的……不当行为了吗?”
“对此,我不能予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钱德拉回答道,“可能有些记忆……在绦虫搜寻时变换了地址。但这种可能性极小。”
“有意思,”所有人静思了片刻,之后坦娅说道,“但更重要的问题是:能否把未来托付于他?”
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