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光显示一条胃里有个异物,个头看着不小,医生怀疑是整个的磨牙绳玩具,毕竟对于兽医来说,宠物误食还是挺常见的,陈言说一条没有这种东西,对着片子大家谁也想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但的确是因为胃里的这个异物导致了一条一系列的问题,而且时间也很长了,再晚来点没准儿要胃穿孔危及生命。
医生很谨慎的做了个触诊,又拍B超看了看,最终选定手术方案以后,一条被全麻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还是很成功的,一条胃里取出来几乎一整个的玉米芯,因为做的是胃镜手术,没挨一刀,也算万幸,陈言永远忘不了一条被绑在病床上推出来的时候输着液眼睛半睁半闭,嘴张的老大舌头歪斜,全身僵硬的样子,要不是那个肚子还在一起一伏,陈言甚至都不敢相信一条还活着。
术后等麻药消退需要在专门的观察室里观察,一条这样无创的可以有主人陪护,陈言坐在一条的病床旁边,一直盯着一条的狗脸,说真的一条在小狗里样貌也并不出众,小时候特别瘦尖嘴猴腮的更难看,现在养大了壮实点了,也没好看到哪去,陈言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他平时并不怕冷,更何况这间房的空调温度并不低,陈言很紧张的一直盯着一条,被麻醉的狗狗全然无知无觉,陈言伸手握着一条的前爪,还是那种热乎乎的,带着点爆米花的味道。
陈言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一个护士进来观察一条的情况,推开门把陈言吓了一跳。
陈言看着一条耷拉在外面的舌头,真的很想把这舌头给一条放回去,然后再把那大张的狗嘴合上,这样一条看上去就是平时那种样子了,也许会倏的一下爬起来对着自己欢快的摇尾巴。
时间好像真的突然就变得很慢,慢到陈言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越悬越高,他的脑子里开始翻涌上来无数个万一,其实这不应该,陈言自己就是很多次全麻手术的亲历者,甚至他自己上手术台都没觉得有过一丝丝担心,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还能让人醒不过来么,对自己陈言就是这么想的,真要死在上面也算是个赚。
可是现在面对病床上的一条,陈言觉得自己全身发冷嘴发干。
不一会儿又推进来一个,是一个牙周疾病但是不配合洗牙的狗狗,阿拉斯加应该是,毛蓬蓬的一大团,也做了全麻,但是四肢没固定,它的主人正在温柔地轻轻抚摸着狗狗的头顶。陈言注意到主人的手摸过去的时候,狗狗也会动动耳朵回应,于是也赶紧伸手摸了摸一条的头顶,短短的毛茬像是那种给皮鞋上油的刷子,陈言的手轻轻地摸过去,一条抽了抽鼻子,好像在给陈言回应。
陈言长这么大很少哭,他没时间哭也不屑于哭,但是当他听到一条抽动着鼻子的时候,握着狗爪的手好像一下就跟着温热了起来,他是真的想哭。
听着一条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然后慢慢的,嘴巴也闭上了一些,只是舌头还收不回去,一条喉咙里发出类似小毛驴一样的叫声,陈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只能一直轻轻地摸着一条的头,他注意到一条的舌头也在抽动着,他在想也许是一条觉得自己的舌头搁外面这么长时间太干了,于是陈言想帮一条把她的舌头放回去。
手指尖刚刚捏住一条的舌头,一条就不停的发出那种吼声,她的舌头艰难的卷动了一下,和以往的柔软湿润不同,现在她的舌头干燥而粗糙,卷动过一下以后,一条也不出声了,但是尾巴尖微微地摇动了一小会儿,陈言意识到一条这是艰难的舔了自己一下,一条在尽自己的所能,向他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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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着一条的头,陈言的眼泪掉在了一条的病床上,砸的不锈钢台面啪一声响。
齐叔那边也已经查清了,就在厂子大门口有监控,玉米芯是几个路过厂里的小孩子扔进来的,视频里一条冲着厂子大门外的这群孩子吠得很厉害,有个孩子捡了一块石头扔进来,一条叫的更厉害了,有一个孩子捡了这个玉米芯扔进来,也没砸到,玉米芯滚到了狗窝附近,扔东西的孩子还冲着一条挑衅做鬼脸,这时候厂里的一个工人听到狗叫的厉害,出来查看,看到地上的石头知道怎么回事了,捡起石头可能是想问一下谁扔的,小孩子们一看大人来了,一瞬间作鸟兽散,工人把石头丢出厂门外,并没注意到这个玉米芯,就又走开了。
一条麻醉消退以后立刻就恢复了旺盛的食欲,医生给的糊糊一口气炫光就叫嚷着还要,不给就骂骂咧咧的,陈言看着病房里为了一碗糊糊和医生叫板的一条,决定一条再也不要去厂上班了,他要把一条接回到自己身边养着,再也不能让一条有一点点受到伤害的风险。
他是真的不能失去一条,起码要走也是他走在前面。
突然一阵狗吠打断了陈言的思绪,顺着一条的叫声看过去原来是齐叔家的小花狗出来玩了,小花狗平时打不过村里的那些大个头,都是不出门的,只有厂子放假二饼休息回到齐叔家了,小花狗才会狗仗狗势的出来村里面玩耍,一条对小花狗倒还是比较客气的,没骂什么小狗脏话,只是对来到她地界的小花狗大声宣示着主权。
中秋节放假了,连二饼都有家可回有亲友团聚,跟人一样,狗的社会属性也是很强的,需要社交,需要亲密关系联结,需要不断的和人类同类互动,这样才能保持心理健康心情愉快。
陈言扭头看看身边摇着尾巴叫唤的一条,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把一条害的有点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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