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跑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人已至深山老林当中。山途崎岖,马匹再难通行,殷扬便留下一队人在原地看守马匹,其余人等下马步行。再是半个时辰,殷扬等人才在殷三的探路带领下,来到了一座山谷。
一路走来,观得周围景致,殷扬已然确信此路正确。但令他奇怪的是,原先认为应该大肆繁衍的金蛇异种却都未曾出现,连殷三之前的禀报里也是只字未提。难道,这菩斯里蛇也已绝种了不成?
想到那怪蛇内胆对于内力提升的特殊效果,跟强壮气力的种种好处,殷扬倒是有些可惜。
一行人进入山谷,众鹰卫穷搜遍寻,又是殷三好运,最先发现了一处山洞,赶忙过来向仍站在谷口等候的殷扬三人禀报。待三人急至其所言处时,发现这处山洞外浅内深,里边颇为宽敞,长过三丈,竟似人住的房间一般。
洞内虽不见光,黑黝黝的一片,但三人都是身怀内功之人,目力之强,洞中也只有一张石桌、一张石凳,自是看得清清楚楚。殷扬发现洞角有一堆乱石错落高起,极似一个坟墓,连忙当先过去,行走间,凝目往上方洞壁一看,果见上面写得有字,只是尘封苔蔽,看不大清楚。
殷扬心中兴奋,既不停步,也不言语,右手呈现鹰爪形,带着衣袖在胸前横拂而过,气劲狂旋而出,将洞壁上的青苔一挂而去后,直往那现出形来的三行纵字望去,只见其字迹笔划,甚为细微,入石却又极深,显是用极锋利的兵刃划成。
看那字道:
“纵横江湖三十馀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柰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下面落款处,正是:“剑魔独孤求败。”
感到其字迹壮烈悲哀处,却仍旧有一股傲意肆行的不衰之气纵横其间,殷扬当即狂笑出声:
“呵呵哈哈……果然是独孤求败!看看人家这字多么劲爆,比那什么武当张翠山写的,可要猖狂爽快多了!”
殷扬在这边兴奋不已,他身后的两人,却早已被那些字里行间,纵横嚣张的森然剑意,给完全地惊呆掉了,只是瞠目结舌,嘴巴微张,滞得说不出话来,殷扬的声音,一字都未得入耳。
一生醉于剑道的方西墨,更是将这剑气横秋的三行字迹,反来覆去的念了好几来遍,心中既惊且佩。本来,他还觉得自身的剑术修为,虽未登至颠峰,但天下间也只有廖廖几个或能相比。此刻,望着那“天下更无可抗手”,“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心湖震动,波澜顿起,竟也恍惚间地,体会到了这些字中的寂寞难堪之意。
心想,这位前辈奇士只因世上无敌,便无奈隐居深谷,其武功之深湛精妙,实不知到了何等地步。此人号称“剑魔”,自是运剑若神,名字叫作“求败”,想是走遍天下欲寻一胜己之人,却始终未能如愿,终于在此处郁郁以没,一时缅怀前辈风烈,不禁被震撼得呆立当场,只觉得心驰神往,不能不已。
相形之下,擅长刀法的唐斩,却没有方西墨那么沉迷其中。楞了半晌,便已回神,朝着前方殷扬问道:“这位前辈,便是公子所说的那位神雕大侠的祖师么?”
这几天,在客栈里等待消息,殷扬闲着无聊,便拣了些无关紧要的前朝故事,说于两人听。只不过,稍稍改了几处,把独孤求败说成了杨过的师祖。”
这时,中原五绝,郭靖黄蓉,狂侠杨过的名头仍是十分响亮,唐斩与方西墨都也是听过其人其事的。至于,殷扬如此说法,却并非完全胡说,也是有点原因根据的。想那杨过的重剑,本就是由神雕督促教练,才能习成。而神雕本身,也是学自其主人。这样算来,师祖之说,倒也存着几分道理。
听得唐斩问话,殷扬点了点却是不答,直往壁下那堆石块望去。下一刻,竟是蹲下翻找起来。
这时,对前辈剑魔仰慕不已的方西墨也已回过神来。
谁知一转眼,就看到殷扬竟然不顾身份,翻起了那堆疑似独孤求败坟墓的石堆,心间呼得涌起一阵大怒,也不顾自己恢复武功的事情尚落在此人身上,厉呼一声“敢尔!”,便抽剑前趋,扬手间,直往自己几天前的救命恩人刺去。破风声起,速度竟是奇快,原来那方西墨仓促之中,却是起了全力,用出了左手剑招。
这下变起仓促,速度快得连其身旁的唐斩,都没来得及反应。
正在扒拉石堆的殷扬,指间一硬,本来已经摸到一物,刚欲将其取出,突听得背后呼声响起。紧跟着,便感到自己的脑后,正有一阵冰冷的阴风袭来,凉飕飕的,后颈上立刻被激得寒毛竖起,哪还不知道这方西墨竟在短短的时间里边,便对剑道上的绝代大宗师独孤求败起了崇拜之心,此番心焦之下,竟是向他出声背袭。
虽然知道这姓方的内力高强,剑速绝伦,殷扬却毫不惊慌,铁掌挥出,击在地面,身体瞬间启动,径向前边的石壁纵前冲去。待到得壁前,已然进无可进,退无可退,腰腹扭转间,单臂微震,整个人腾空而起,竟似无视地心引力一般,贴着石壁朝上滑去。
这手轻功,别说是前所未见,更就连听都没有听说其过!
此时的方西墨,看得目瞪口呆,手中凌厉的剑势顿止。下一刻,才想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握着长剑的左手又是一紧,双眼直盯着高高滑起以后,又在石壁上轻拍一掌,空中连转,缓缓落地,正与他拉开距离的殷扬望去。
洞口处,唐斩早已拔刀在手,昂然而立。高大雄壮的身形,沉稳如山岳,气势肃然间,几乎要将洞外的太阳光线给完全遮挡在了身后。
三人对峙之势一成,却是无人说话。黑暗的洞中,只余一片杀气溢出,气氛紧张诡异,寂静得可怕。
过了半晌,一句笑言,才终是朗声响起:
“呵呵,多谢关心了方先生!只不过……”
正是殷扬打破了沉默,只听他微微叹道:
“……我祖慕容燕的遗骨,几十年前,便被遗往姑苏剑冢。却,并非埋在此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