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对这局残棋凝思已久,自信已想出另外解法。可是恍惚之间,又觉对方若是那般杀法,竟然大出意料之外。原先筹划好的全盘计谋尽数落空,须得从头想起。
一时间,竟在左上边角纠缠不休,无法逐鹿中原!
殷扬经过一段百感交集的长考,反来覆去盘算着棋路。眼前渐渐模糊,棋局上的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将官士卒,东一团人马,西一块阵营,你围住我,我围住你,互相纠缠不清的厮杀。
殷扬眼都不眨,睁睁见到,己方白旗白甲的兵马被黑旗黑甲的敌人团团围住,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心中越来越是焦急:“心想这盘棋局,难道当真只有‘自杀’一途好走?
他本不信邪,觉得所谓的自置死地而后生,不过是小说家的夸张笔法而已。逐通棋术的他,又哪里真信自填死路的下法。
殷扬神色变换不定,亏得他心智坚韧,此路不同,便即另外他道。一转过眼,又朝对角观去。他每思一子,便要想上一会,浑不举时间流逝,蜡烛光摇,完全沉浸在黑白的纵横世界之间。
到得后来,越想越久,算到二十余子时,觉得既用正道解放不开,那就走走偏锋试试。
如此,走了几步怪棋,殷扬脸色变白,嘴唇微微发颤,后面的那一子,始终算不下去。过了良久,眼前仍是一片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态势,局势愈加迷离。
这时的殷扬,暗中已感不妥,想将自己的目光离开棋局,却又发现力有未逮,脑门上立时冒出冷汗。
这个珍珑变幻百端,全然是因人而施。爱财者因贪失误,易怒者由愤坏事。无论是不肯弃子,还是执着权势、勇于弃子,都要不如失势之途。当人一旦全神贯注,也正是外魔入侵,竟尔令棋者心神荡漾,难以自持之时。
惊起一身冷汗的殷扬,思绪烦乱中记起当年的虚竹,确是闭着眼睛瞎放了一颗子,将一路被黑棋围得密不通风的白棋,堵上最后一死气,才帮段延庆脱离自杀迷途。
虽然,造成这种情况以后,黑棋随时可将之抹干吃净,但只要对方一时无暇去吃,总还有一线生机,苦苦挣扎,不让白棋全军覆没……觉得这点根本没有道理的殷扬,暗自里,再又心乱如麻……
其实,拥有“先知”优势的殷扬,本不该犯出这类错误。
该因两者处于的时代不同,而他殷家,又是传承逍遥派的天山一脉,因此造成他下意识里的防范不够。先前虽有准备,但也未能料到,一盘棋局真能有如此威力,可以迷惑人心到这般地步!
此回,真正的心悸之下,殷扬再也没了挑战先贤的念头。连忙运起体内的九阳神功清明神志,终将视线从这珍珑局中勉强挪开。之后,更是不敢让目光再与棋局相触。匆匆前行几步,步入石床床尾,早被搬光清空的琅嬛福地当中,才终是长出口气。
微然苦笑,已将九阳神功练至小成境界的殷扬,心中狂骂逍遥派弟子都是大变态!!
他实在未从想到,就算自己早作准备,仍然免不了着那几百年前人的邪门歪道。要不是,金大师确实没有写明,当初天山灵鹫宫的地址所在,他此回抽空游历,必然要踏足缥缈峰头,将那些诡异的武功壁刻全部销毁得一干二净,免得留在人间害人!
当然,事前肯定要独留一份,以作纪念……
暗自感怀半晌,心绪逐渐平复的殷扬,目不斜视的再度走出石室,寻到一扇铜铁铸成,并未上闩的大门前。推开走出,便已来到另外一处洞口通道。洞门上,既有门环,又有十余枚碗大的门钉布于其上。
殷扬穿门而过,踏着经过人工修整,表面异常平整的倾斜石板路一直往上,越走越高,终是从宛如大门似的机关岩石中闪身而出,来到了一个风景秀丽的苍翠山谷之内。
被室外明亮的月光,照映得双眼一眯,事先并不知道自己为解棋局,花费了多少时间的殷扬,回头一瞧,发现那块周遭布满藤萝,重约千斤的巨岩下边,果然放置着一块体积略小的岩石,将其凌空顶起。
心知,这是逍遥派的机关学妙理,便不再作细看。漫步在夜景当中,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殷扬,身形一晃,往前飘去,欲想趁着皎洁月色,一睹那面宛如传奇一般的剑湖玉璧……
第九卷 终南古墓觅黄裳 No。138 无量玉璧
夜凉如水。
殷扬神功小成,内力深厚,倒不怕这更深露重。竖耳听得远处水声响亮,轰轰隆隆的连绵不绝,便如潮水大至一般,当即转向纵去。
不多时,他已来到水声源头。
抬头一看,却见西北角上犹如银河倒悬,一条比昆仑绝谷里的雪融霜瀑,还要巨大许多的雪亮瀑布,如同一把流动的利剑,从那高高在上的悬崖颠顶直泻而下,正插在所谓的“剑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