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谢宁去灶房炒干辣子糯米大蒜酱,爹爹在灶台后面给他烧火,周奶奶过来找林锦问话。
周奶奶问:“这黑黢黢的茄瓜真能卖出去?”
“能的,娘,明天做好了蒸给你尝尝就知道了。”林锦朝灶里扇风。
周奶奶想到大儿媳说的话,复述道:“晒都晒了,你自己看着来吧,这茄瓜钱你得出了。”
林锦一开始没明白娘的意思,“娘这意思,这茄瓜卖给我?”
“是这么个意思。”周奶奶顺着点头。
那这是好事啊,林锦心想,茄瓜又不贵,这样算来刨去茄瓜的本钱,赚来的银子全是他家的。
也只怪他没问清楚,他是真没想到娘做事能这么恶心他。他这刚把银子数了递给周奶奶,周奶奶接过钱才说:“卖了再交一半。”
“娘?这不对啊!合着我家自己买了菜,自己做了卖,钱还要充公了?”林锦提了声儿问。
如果家里一开始就是这个规矩,他林锦肯定是没有话说,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例子啊!
大嫂拿了家里十几斤的花生,做的花生酥也是卖了后交一半充公,大嫂也没花钱买下那十几斤的花生啊。
茄瓜和花生都是他家和老四家种的,更是没得寻借口。
“我不给,要么这茄瓜家里出,我做出花样来卖钱孝敬娘一半,要么这茄瓜我出钱,赚的银子我捏手里。”林锦心有底气,一家人也都想好了要分家,估计团圆节,所以没提罢了。
“你是要翻了天了啊?啊?”周奶奶气的四处找扫帚,一边喊道:“我还活着,这个家就得我做主!你想当家?你就给我滚出周家!”
谢宁急忙去拦着周奶奶,他爹爹腰才刚好一些,能走动了,可不能叫奶奶磕碰了爹爹。
“奶奶,没有您这样做事的!”
周三丰一把夺过娘手上的扫帚,用力一甩,将扫帚抛去院子里,叹了口气道:“娘,分家吧。”
“你说什么?”周奶奶挑起三角眼,大呼大叫:“你这个不孝子!”
她这脾气一发,惊的周家人全围了过来。
“反正娘,您也一直当没我这个老三,您有大哥和六弟就行了。我一个瘸子,半个废人,锦郎腰伤,也再不能为家里分担家务了,宁哥儿也一直病着,寂年没出息,娘也瞧不上。”
周三丰看着娘,虽然一句句都是贬着自家的人,可是他知道,娘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周四丰走上前扶着周奶奶道:“三哥,有什么话咱好好说,别说这话。”
“除非你老娘我死了,这个家不能分!老三你个混账玩意儿!”周奶奶精气神好得很,扑上去锤周三丰。
周寂年晚了一步,见状赶忙来护着父亲。
但是却被父亲推开了,周三丰承受着娘的拳头,梗着脖子吼:“那年我去接老六,我就应该死在崖底下!”
听老三又提那事,周奶奶耷拉的眼皮都抖了一下,一时停住了动作。
“我知道老六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我断了腿,忍着疼把他背回来,就是因为我知道,老六才是您儿子!才是您的命根子!才是你后半辈子的指望!”
周奶奶被三儿子悲伤地低吼吓得心头直跳……
那年老六是家里第一个童生,温书和寂年还在村里私塾启蒙。
老六考了个童生,不知天高地厚,雇了人力轿子抬他回村。碰巧那年大旱,好些饿怕了的刁民开始拦路打劫,轿夫们扔下轿子就跑了,留下老六被劫了。
他们在村里紧等都等不回老六,当时当家的已经卧床多年,活死人一个。于是她让老大老三老四分头去找人。
最后是老三背着老六回村子的,老六只是晕了,醒来安然无恙,而老三却断了腿,大夫说,断了腿还敢行路,彻底废了。
老三一直不谈那次的遭遇,可是一家人亲眼看着老三拖着断腿把老六背回来的,后来腿彻底瘸了,谁敢说和那事无关?
她害怕老三怨她这个做娘的,所以躲着他,心里忐忑地等着老三来她跟前诉苦。
可惜周三丰是个不会哭的孩子,所以他没有奶吃。他一天天的沉默下去了,他怕娘对他愧疚,于是他闭口不言救老六的经过,他娘也不闻不问,也不关心他,最后开始无视他。他一开始也委屈,可时间久了,他觉得这样也挺好,娘不愧疚,而他这苦头吃都吃了,这事就让它沉下去吧。
当时周六丰跪在他面前发誓:三哥,六弟这条命是你给的,你放心,寂年是我亲侄子,但我把他当亲儿子!
才过了半年,六弟娶了媳妇,直接就当没他这个三哥了,更是不认识什么周寂年。
这十年里,他越来越失望,这个家是越来越容不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