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了,太医说那是痼疾,不能根治。上官嫃,你呢?还难过么?”
“难过?”上官嫃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査元赫问的是小元的事。她突然悲伤起来,自私了好几日,这时候才想起小元还没有入土为安,她不是一个好主人,“元赫哥哥,你知道小元在哪里么?”
査元赫脱口而出,“埋了。”
“埋哪儿了?”
“大概就埋在花园里了……”査元赫也不清楚,一边挠头说,“我去打听打听,到时候陪你去祭拜小元,好么?”
上官嫃连连点头,眸中满是感激。二人闲聊了没几句,元珊便醒了,赶紧揉揉眼睛继续打扇,懵懵盯着査元赫问:“公子,你怎么进来的?”
査元赫腆着脸凑到元珊面前笑,“嘿!本大帅能上天遁地,自有法子出入。”
元珊红着脸往后闪躲,“公子,你不能擅自进来,被莫尚仪知道奴婢要受罚的。”
“别让她知道呗!”査元赫话音刚落,宫门外传来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上官嫃急得伸手按下査元赫的头唤道:“快躲起来!床底下!”査元赫黑着脸很不情愿,无奈之下只好钻了进去。
独寐寤者(11)
莫尚仪带人送了洗净的衣物来,并将寝殿里的帐幔床帏都换了换。莫尚仪布置完了外厅,进来叮嘱宫婢们别再采摘鲜花回寝殿,日后皇后泡澡都用干花。上官嫃一激灵,扭头问:“莫尚仪,是不是因为皇上怕花粉?”
莫尚仪答:“是啊,皇上的喘疾复发了,最怕沙尘和花粉,这几日宫里的桃树杏树都被砍了。”
上官嫃疑惑道:“可是不见有人来这里砍树呢?”
莫尚仪想了会儿,答:“是皇上不让动配寝殿的花草树木,留给皇后观赏。”
“真的?”上官嫃又惊又喜,“皇帝哥哥真好!”
宫婢们收拾床铺的时候,上官嫃紧张地攥紧小手,忽的一只荷包从锦被里掉出来,滚进了床底下。宫婢刚蹲下,上官嫃便冲了过去,双手探进床底摸了半天才把荷包摸出来,对着宫婢傻呵呵地说:“李尚宫做的香囊,我好喜欢。”
莫尚仪听闻,大声回了句:“皇后喜欢的话,卑职再去问李尚宫要几个。”
上官嫃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睛牢牢地盯着雕花大床。待所有人都退下了,上官嫃松了口气,元珊更是吓出了一头汗,直埋怨。上官嫃拍拍床板轻声唤:“元赫哥哥,出来吧!快些逃走,不然会被发现的。”
可床下没有动静,元珊又唤了两声,上官嫃侧耳听,仍然没动静。二人索性趴在地上探头去看,只见査元赫蜷在灰暗的角落里睡得正熟,一袭绛紫的衣袍扫尽了床底的灰尘。上官嫃不禁想起第一次遇见他的情景,像极了贪玩的大花猫。想着想着,竟笑出声来。
査元赫这才醒了,迷迷糊糊地望过去,呢喃道:“上官嫃,别难过,我会找到一只一模一样的小元送给你。等我长大了,就去西域找。”
上官嫃抿唇颔首,尽管她知道再没有第二只小元了,不过,再收到另一只小猫她也很乐意。
正寝殿四周经花匠整理,徒有绿莹莹一片,芳草清香倒是尤甚春花,夏木荫荫可人。
寝殿的窗纱都是新换上的,如蝉翼般轻薄,透着淡淡的天青色。案几上搁着一碗冰镇雪梨,白釉瓷碗外边沁出细密的水珠儿。司马棣一手抹去了水珠儿,手指尖顿觉冰凉。司马银凤轻轻摇着团扇,司马棣亦觉得闷热,命人去将门窗敞开。司马银凤却道:“皇上,身子刚好更加不能受风,怎可如此大意?开起三两扇通通风即可。”
司马棣垂目望着她小指上纤长犀利的景泰蓝护甲,答:“只是担心姐姐嫌热。”
司马银凤用竹签叉起一块雪梨递过去,道:“皇上乃一国之主,只需了解自己的温饱,其他人的,自可不必忧心。”
司马棣接下吃了,头愈发低垂,“姐姐,朕错了。”
“知错能改才善莫大焉。”司马银凤伸手托起他的下巴,薄唇被阳光映得滟滟生光,一张一合道,“皇上可记得,什么叫分寸?看来李尚宫太大意了,疏于职守。”
“朕……”司马棣喉口一紧,半晌发不出声。
司马银凤蹙眉道:“上官嫃是什么人,皇上似乎记得不牢。不然,怎么三番五次因为她没了分寸?这次更加离谱!父皇在天之灵若见你如此不分轻重,如何能安息!”
司马棣抿了口水,辩解道:“朕不小心睡着了,并未听见宫人们叫唤,否则怎会在冰冷的山洞里睡一夜?”
司马银凤质疑,“真的未曾听见还是你置若罔闻?皇上睡觉向来很浅,连廊里有脚步声都会被吵醒,何况林总管带人在德阳宫喊了一整夜?”
独寐寤者(12)
“真的不曾听见,朕也不知为何睡得那样熟。”
司马银凤双目眯了起来,留下一道狭长的缝隙。司马棣坦然与她对视,咬牙道:“朕不小了,不该让姐姐忧心操劳,今后必定将姐姐的教诲谨记于心。”
“姐姐今生只为你忧心、为你操劳。你的喘疾很轻易便能让人利用,成为谋害你的利器;更有甚者大胆行刺,要除你而后快,上次若不是那只猫,姐姐真的要愧对父皇母后了。身处帝位,必要懂得以帝王之术驾驭群臣,包括后宫。且不说上官嫃的身世,皇后是你的后宫之主,却不是你的妻。况上官敖和公孙权之间的博弈还未有结果,上官嫃不过是个牺牲品,会不会名留史册都没定数,你对她的这般心思,恐到头来伤了自己。未免你泥足深陷,姐姐狠心一回,若你不做个了断,别怪姐姐下手。”
“姐姐!”司马棣轻呼,“你要对她怎样?”
“那要看你对她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