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凝望敌阵,胡号高鸣,敌人大后方的骑兵队开始后撤,由于敌方人多,最远的三支部队离前线足有半里之遥,越过寿春城北。因距离太远,听不清楚他和苻坚的对话,接到后撤百步的命令,肯定上上下下摸不着头脑,心生疑惑。
对岸的苻融此时离开皇旗在处的苻坚,率领十多名亲兵驰往最前线,来回飞驰,大声吩咐前线由来序指挥的三万盾箭手固守原地,直至他发下命令,始可后撤。
朱序则神情肃穆,默然不语,可以想象他心情的紧张。
谢玄心里谨记那天是如何输掉与谢安下的那盘棋,保持心境的平静,微笑道:
“苻融果然是知兵的人,明白紧守最前线的关键性。”
此时敌人整个大后方均开始掉转马头往后撤退,动势蔓延至中军,原先固若金汤的阵势,已烟消云散。
谢石紧张至气也透不过来,急喘两口气道:“何时进攻?”
谢玄油然道:“当苻坚主旗移动,就是我们挥军渡河,克敌制胜的一刻。”
谢琰瞧着苻融从前线另一边飞驰回来,与亲兵勒马敌阵最前方处,离朱序只有十多步的距离,正虎视眈眈的目注己方,担心道:“若对方盾箭手仍固守前线,我们恐怕无法突破他们的防线,纵使成功渡河,也将饮恨敌阵和淝水间的百步之地·一
谢玄淡淡道:“敌方在重整阵势前,军心已乱,兼我方马快,百步之地瞬即到达,盾箭手既缺后方支持,一街可破,败势一成,对方将回天乏术。苻融虽想得周到,欲待骑兵重整阵势后,方撤退前线步兵,可惜却没有调走朱序,这失着将令苻坚失去他的江山。”
谢石道:“苻坚动哩!”
谢玄亦看到苻坚的皇旗移动,两旁的骑兵队左右夹护,掉头后撤。
整个前线也移动起来,包括左右翼的骑兵队,由于战马不宜以马股往后退走,必须掉转马头,所以变成漫原的马股,不断去远,蔚为奇观。如此景像,敢说自古有战争以来,从未之有。
三万盾箭手与苻融、朱序仍留守前线,摆明到一切妥当,方肯后撤。在这样的情况下,步兵当然比骑兵灵活。
谢玄大喝道:“击鼓!”
旗号手闻令立即打出旗号,布在前方的十二台大鼓,在十二名力士鼓锤齐下,节奏如一,檑鼓声立时震天响起,传遍战场每一角落。
敌队中包括苻坚等在内大部份人,均给鼓声吓了一跳,纷纷回头望来,更有以百计战马吃惊跳蹄,情况转趋混乱。
“铮!”
谢玄拔出震惊天下的九韶定音剑,只见剑缘一边开有九个小孔,在阳光下闪闪生辉,高叫道:“儿郎们,随我杀敌取胜。”
一马当先,领头冲落淝水,踏着河内的碎石包路,往对岸杀去。
谢石、谢琰、刘裕等一众将兵,齐声发喊,随他街入河水。
刘牢之和何谦率领左右翼的两队骑兵,亦毫不犹豫冲落淝水,像两条怒龙般涉水而去。
敌方后撤的骑兵一时失去方寸,不知应掉头迎敌还是继续后撤,苻坚也忽然失去指挥权,皆因胡角声全被敌人的鼓声掩盖。
一时蹄声轰隆震耳,河水激溅,苻融虽大声呼喊箭手弯弓搭箭迎敌,可是他的喊叫只变成鼓涛中微弱的呼声。
大秦兵军心已乱。
第八章 淝水流绝
燕飞不徐不疾的在路上走着,非是他不想赶路,而是怕内伤发作。昨晚已三次出现发作的征兆,累得他要停下来行气活血。任遥的邪功确阴损厉害,若非他的日月丽天大法已窥先天真气门径,合于自然之道,恐怕早像荣智般一命呜呼去了。
由此更可猜测任遥下一个杀人的目标是刘裕,因为他会认为自己也像荣智般命不长久。而晓得天地佩秘密的人除鬼脸怪人外便剩下刘裕,干掉他任遥便可一劳永逸,不虞他把秘密泄露予曾拥有天心佩的安世清父女。至于鬼面怪人,只要他不是安世清便成,没有天心佩,得物亦无所用。
现在连燕飞也对那甚么洞极经生出好奇之心,究竟其中包含甚么惊天动地的秘密,令像任遥般等各霸一方不可一世的高手,也不择手段的你争我夺,斗个不亦乐乎。而目下占尽上风的,肯定是任遥。
他取的路径靠近睢水,应是通往淮水南岸的盱眙,盱眙为建康北面的大城。
可以想象这条驿道以前必是非常热闹,现在却是野草蔓生,日久失修,凹凸不平,但不久前曾有车马经过,遣痕犹新,大有可能是曼妙夫人那队车马。她的目的地难道是建康?
燕飞心中盘算,当到达淮水,便泅过对岸,沿淮水南岸西行,顶多两天工夫,可抵峡石,还可以好好休息疗伤,又不虞碰上往寻刘裕晦气的青煶或任遥。
纵使两人比他早上一天半日到达峡石,总不敢公然摸入城内四处找寻刘裕,因那是北府兵重地,惹翻谢玄,即使高明如任遥,也可能要吃不完兜着走。所以他两人只能隐伏城外,找寻机会。
转过路弯,燕飞一震止步。
前方不远处,赫然有一人伏尸地上,佩剑断成两半,陪伴尸旁,看服饰分明是护送曼妙夫人的逍遥教年青武士,尸身仍有微温。
燕飞心中泛起历史重演的古怪感觉,脑海浮现出被卢循所杀遍布道上的太乙教道徒。忙趋前详细检视其死因,但表面却无任何伤痕,显是被震断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