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门处,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映着阳光忽地一笑,明媚至极。他再次走近子棠,俯身放下一物,轻道:“早些年便想还给你,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再不物归原主,怕是迟了。”
目光落在纵兮放置于桌几上的饰物之上,那一瞬,子棠的目光滞了滞,随即变得复杂,她抬头望着纵兮,眼里再不是冷漠与疏离,是惊是喜,是莫大的动容。
桌几上是一精致的坠子,坠子是由粉红色的琉璃打造成的,呈海棠花式。坠子的材质虽不是上品,做工却是精细,可以看得出打造者花了不少的心思。相离八年,色泽犹在,亦可以看得出保管者对它的珍惜。
“什么意思?”惊喜过后,子棠便是警觉起来。那坠子是怀若送她的,后来进了槐阳城,为了生计便是拿出去换了钱,材质虽不是上品,也毕竟是宫廷的东西,在市场上也稍能换得几个钱,加之做工细致,便也可解了燃眉之急。
这个东西本不该在纵兮手上,即使是要物归原主也不该是纵兮。犹记得当年宁梧说过,他早晚会归还于她,只是纵兮却说:“早些年便想还给你”,由此可见,这东西在纵兮手上已有些年头。即使是如今的宁絮雪亦不可能,隐瞒八年的真相,今日若非纵兮松口,子棠压根就不会知道事实。所以这东西不会是絮雪让纵兮转交的!
然而,这个坠子却真真切切地在纵兮手中!
然而,这一切更已不是重点,纵兮说得分明,言语简洁,却字字珠玑。一旁的秋韵,若是先前不知其中的因果,怕是也跟不上他们二人的思维。纵兮与子棠之间的对话总是天上一句、地上一句,默契极好,却又暗自较劲。每一次的对话,且不说当局者如何,只是旁观者便能听得一身冷汗,犹如身在战场。
“槃良使者已至沧阳。”简简一句,他依旧说得风轻云淡。
只是子棠却从中窥得了莫大的危机!
近年来,各国
之间的摩擦与战争频繁了,槃良富足却国小,为求于乱世之中生存,槃良使者游说各方,为保持表象的友好关系,要求各方派送质子以保不战不犯。
槃良善机关筑造,天下兵刃莫过于槃良,其出产的每一件兵器都削铁如泥。在这争霸的大时期,兵力便是国力,兵刃之利便是军力之盛。是以,各国暂且尚无法回绝槃良之求。
前阵子,槃良使者已来过洵夏,洵夏特殊,只有两位公子一位公主。公主早在三年前便被长公子云清远嫁漠涟。唯今只剩下云清与纵兮,云清虽不曾登临帝位,却已是默认国主,自不可为质子。而纵兮,便是更不可能了,素来身体病弱,经不得长途奔波。至此,槃良使者最后终未提及公子兮,只是要了位云氏郡主做了王妃。
而如今,槃良使者去了弗沧,弗沧王虚怀濬至今膝下尚无子嗣,那么质子的人选便只能从弗沧王的兄弟中作选。外人或许不知,而子棠心中自是明白,既无损礼节又无害国利之选,那便是众人口中的聋哑愚钝的幼公子——虚怀若。
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弗沧自古信神信苍天,近百年虽有淡漠,却也是信的,若是不信也不会有“祭天”之事。浮云境有“中神传说”,万年来虽不曾有人见过中神神主,中神亦已湮没于洪荒之中,但传说总有其可传之处,浮云境人也都是信鬼神信轮回的。
二十年前便有歌谣“幼子贵,虚族旺”,如此,虚怀若便是弗沧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对于一位国君而言,首之重即为权,他物皆是云烟,凡有害其权威者,必除之。虚怀濬亦不会例外,否则他自小也不会一直疏离打压着怀若了。
因着那句歌谣,纵使虚怀若天有残疾,怕是槃良亦不会有异议。
“质子便是怀若,你可要前往相送一程?”他说哦笃定,问的悲戚,眼里的笑意不知何时黯淡下去,神情寞落哀伤。
身处王室,他自是感同身受。这其
间的曲折各有各的不同,原因却只有一个。纵兮是个明白人,怀若敢从天祭之中救出子棠,他自然不是人云亦云中的所谓的愚钝之人。早些年那一句“幼子贵,弗沧旺”之童谣,他不是没有听过。怀若孤身之于弗沧,虚怀濬若想对其动手,须得用心找些个理由,而如今送往槃良为质子,路途遥远,这一路艰辛,此间发生些意外,也无人敢评说。至多弗沧再换个人选,于怀濬而言,怕是弗沧最不缺的便是像怀若一样留之有损国粮弃之有利清净的公子,他又何乐而不为!
虚怀濬乃是西云四公子之一,以孝道传颂,只是自他登临帝位,这位受人称颂的公子便逐步暴露出他的乖张暴戾。他热衷战争,先是征服夙流,后西讨北姜,并与洵夏保持征战。在与北姜的战争中,弗沧处绝对优势,掠得北姜半壁城池,用不了几年,怕是北姜的国土便被弗沧蚕食旦尽了。而与洵夏之战,弗沧处于劣势,自昔年乐阳一战,苍堇臣陡然扭转了局势,近年的战争,洵夏收复失地南水关,并强迫弗沧让出临边一城。
八年的岁月,洵夏虽只征扩一座城池,却也是见得伟业之途。洵夏国力不敌弗沧,为与弗沧全力交战,云清远嫁了公主若兮于漠涟,与漠涟交好,是以漠涟自与洵夏和亲后,便不再滋扰洵夏边境,更无交战。弗沧军力强盛,却自持甚高,低估了洵夏之力,加之上任弗沧王驾崩,星神殿的那位祭司便从此禁了言语,虚怀濬从他那里得不到一丝的天机,如此便造就了弗沧的失利。
连年的失利,虚怀濬不但未休战,反是愈发地嗜战。
如此暴戾,争霸之心尽是无疑,天下百姓算是对其失望了。
以往的谦恭严谨,只为争得朝堂王臣的支持,为得君位,他竟能收敛二十余年的暴戾,怀濬的城府由此可见一斑。他是一个成功的权谋者,权谋者自然要走权谋者的道路。
所以,怀若此行九死一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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