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这个北姜历史上最为荒淫无道的君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更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过得真的如外人说得那般逍遥。
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这个懦弱无能,却在默默守护着他欲守护之人的昏君!
没有人知道,这位北姜历史上最为唾弃的国主,在有生之年,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皆在默默落泪,他是整宿整宿的无眠,恐惧与黑暗将他淹没得窒息,他寻不得一丝的温暖,看不见一丝的光明。
然而,却依旧要在白日里噙着笑容,遭受着天下骂名与怨恨!
那个时候,他是多么想要见到他的兄长,只要一个拥抱,他都会有坚强走下去的勇气。可是,他又是如此清楚,他的兄长远在千里之外,北姜需要他,百姓需要他,他再不是他一人的兄长。
他是天下人的落阳君——公子荼!
每个每个梦里,他节能看到他的兄长从战场归来,笑得温润,缓缓向他伸出手,温柔道:“来,二弟,兄长来救你了,兄长待你离开黑暗,到兄长这边来。”
然,他循着声音,在黑暗里向疯子一般追逐那个温柔的声音,却是愈走愈远,愈走愈黑。
不止一次想要告诉莫荼,他不想为君。然而,公子荼离不开战场,他见不到他的兄长!
那一日,当莫空告诉他,派出去的杀手,砍了公子荼数刀,他的心便是死过数次。那一日开始,他便是清楚,他与莫荼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他发誓,他真的没有下过令要刺杀莫荼,从来没有派过杀手。
然而,这一切只有他自己相信,莫空是如此奸诈,如此狡猾,他是必要让他们兄弟二人反目成仇!
他终究还是得逞了,一拨一拨的杀手派出去,一波一波的谣言造出去。从此,他便是成了意欲杀害自己兄长的昏君,受着天下人的唾骂。
天下人皆道,他莫荼乃是昏庸荒淫之人,却没有人知道,他从来没有自己的自由。那些从天下搜刮而来的财物珠宝美人,皆不是他真正想要。
只是,日子久了,他连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荒淫无道之人,淡了一切,罢了一切,终于做上一位逞心如意的真昏君。
他知道,他的兄长不会放人他昏靡下去,他迟早回来救他,只是早晚。
当他看见他的兄长推门而入,阳光疯狂地照进门来的时候,他的心也亮了,他终于看见了光明。那一刹,
他“噌”一下从睡梦中惊醒,从王座上站起,几欲冲过去紧紧抱住莫荼。
然而,他终究反抗不了莫空,因为他很清楚,他的长嫂在他手上,只要他不听话,莫空便会对长嫂不利!
长嫂是兄长一生至爱的女人,若是没有了长嫂,兄长定要伤心欲绝。而他,怎么可能会让兄长伤心?
是以,只能选择了沉默,再次做出妥协,一如往前的懦弱下去。
真是可笑,到头来还是没有保住他的长嫂。
当血染浸了衣袂,当那个女子口中唤着“夫君”而缓缓倒下,他便知道他此生真的是彻底辜负了兄长,他连他的女人没有能够很好的保护!
他真是该死!
是啊,该死之人便该死去,这人世间的一切皆可以重新交到兄长手中,他再无所恋了。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兄长,可是十余年来,他的兄长羽翼已然丰满,一场朝变,易如反掌。他也就放心了。
嘴角微微的笑意,他很释然。
莫荼的眉目蹙得很深,爱妻至死、兄弟之死、何泽家眷之死,这无一不是莫大的打击。只是,再是如何,他都不会再有对莫蘼深深的愧疚,他再不会知道,他的兄弟一生乃是间接地葬送在他自己手上!
甚至直到死亡,都不曾怨恨于他,一个人默默地带走了一切的伤痛,留下身后千古骂名。
这个懦弱无能、被世人评说为荒淫无道的国主,无人知道他一生悲痛,为他的兄长承受了所有的风雨。
就在北姜一场朝变尘埃落定的时候,落阳之战的战况已然传遍天下,天下为之陡然一震。
更是震动了弗沧整个朝堂!
朝堂之上,虚怀濬沉着目色,面色铁青,快马加鞭传回来的战报,已然被他甩得老远。他是在无法置信,区区一个北姜,区区一个落阳君,十余年来的手下败将,竟会在昨夜一战以寡敌多,他弗沧全军覆没!
当然,这还不是最为要紧的,更为严峻的是,由此之后,他弗沧要想取得北姜一寸土地怕是比以前更为困难!
因为,就在洛阳之战传来战败消息之时,同时到达的另一封军报更让虚怀濬震动——槃良突然出兵,三万虎狼之士痛击他弗沧经由无殇前往北姜的后备军队,五万人马亦是全军覆没!
槃良是早有预谋,在弗沧军队尽数进入湮香山余脉的青峰陵,那里的地势进去容易撤退难。槃良埋伏在那处,来了个瓮中捉鳖,弗沧军进退不能,措手不及,五万将士尽数死在了青峰陵。
“你们可知,槃良的那位鬼谷先生究竟是谁?!”
王座上沉默良久的虚怀濬终于冷冷发问,这个鬼谷子真是厉害,一出手便是让槃良震动天下。如此一举,槃良的军队乃是虎狼之士也,大争之位,怕是槃良铁定了要插一脚!
一闻出,四下皆寂。这个鬼谷子乃是世外之人,在此之前从未显名与天下,忽地便成了槃良国主之老师。如此诡异突然,天下有几人知道他真实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