鶡旦不鸣,虎始交,荔挺生。(注解:此为时间,仲秋大雪时候,也就是每年的十二月六号到八号的样子)
风从北边来,猎猎地,带着戈洛库大草原深处的荒凉,以及湮香山绝顶的寒流,刮过整个西云大陆,天地间一片苍白。
“哥哥。”
有女子温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明明近在咫尺,听在耳侧却是飘渺得很。
虚怀濬微微一怔,虚了虚眸子,抬眼望了一眼来者。
女子送上一盏参茶,轻轻地敛了敛身上的白色狐裘,眼里含着温婉的笑意,静静地立在一处,浅浅地望着这个手上握着生杀大权的阴戾男子。
“你怎地来了?”男子蹙了眉,这个地方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况且,她的身子尚不曾完全好起来,这大寒的天气,跑过来定是惹了一身寒气。
虚怀濬冷冷地望着眼前的女子,这个女子啊,愈发地像韶韵了,眉宇间淡淡的清冷染上莫大的柔和,别是一番风致。看在眼里,总是忍不住令人心疼。
忽地,这位素来冷冽的国主面色柔和下去,这个女子,自从走出星辰殿,她总是这般谨慎,小心翼翼地靠近着他,却又总是远远地站着。她,竟是这般地无助了么?
说来也是,父王早些年便就去世了,韶韵也不再了,青召下落不明,虚怀若远在槃良,这个人世凡是宠她护她的人皆不在身侧。这个女子素来聪慧,局势如此,想不低头都是不可能的。如今,她孤身在此,能够依赖的,或者说不得不依赖他了。
“过来。”虚怀濬放下手中的玉笔,收了折子,尽量敛了身上的戾气,冲子茉伸出手去。
子茉抬了抬眼帘,微微歪着脑袋怔怔地望着虚怀濬,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个男子欲做什么。
“过来。”虚怀濬估摸着是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是以再次放柔了些,眼里冉起些许的笑意,他浅浅地望着怔在远处的女子。
子茉敛了敛眉目,上前两步,靠得稍微近了些,却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虚怀濬的眉头微微动了动,这个女子分明……却又是如此谨慎着。
“再过来些。”虚怀濬身子往前倾了倾,伸出去的手并没有收回来的打算。
子茉低垂着眉目,再次上前一些,她盈盈抬眸,怯懦地望着虚怀濬。这个男子,是难得的缓下面色。这一刻,他仿似极尽了耐心,若是不识相,估计下一步便是要发怒了吧。
“你恨我么?”虚怀濬一把抓起子茉的双手,将她拉得更近些。
子茉颤了颤,敛下眉目,喃喃开口:“不恨。”
虚怀濬的目色沉下去,被敛尽的戾气一点点地再次浮出来,悄无声息地遮掩住眼里本就不多的柔和。
这个女子在撒谎!
若是不恨,何必做到这个份上。即便是那些人都不在了,依着她原本的性子,再是如何也是不会主动示好的。若是说她有所图,他委实想不到这个女子图什么。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女子想杀他!
“想也未想,便说不恨,还是说……”虚怀濬一把将子茉拽进了怀中,另外一只手掐上她白皙的脖颈,声色愈发地森冷:“你早就等着我问你,这个答案你事先为我准备好的?!”
“哥……哥哥!”子茉脸色煞白,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过虚怀濬那双似如钢爪一般的手。
“想我死是不是?”虚怀濬目光冷冷地锁着手下的女子,阴狠之色丝毫没有掩饰,手下的力道愈发的重了些。
“没,没有!”子茉被迫仰着头,整个人陷在虚怀濬怀中,挣脱不得:“哥哥,你,信我!”
“信我……”
子茉惊恐地望着虚怀濬的眸子,里面的神色明灭变幻,莫大的怒气巍巍地散发着。这个男子从来都是愤怒着的狮子,她不会怀疑他此刻的威慑,只要轻轻一下,他便可以弄死她!
然而,她却总是这般无奈。
虚怀濬冷冷地望着这个女子,她眼里的惊骇一如她的愤怒,没有丝毫的掩饰。良久,他终于缓缓松开双手,将子茉推了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子茉被他一把推得连连退了数步方才站稳,她含着泪,看着那个再次执笔埋在折子里面的男子。那一身戾气尚未完全敛尽,甚至说依旧自他身上巍巍地散发着,是令人生骇的威慑。
然而,也只有这个男子目前可以护住她了,是以,她必须对他示好。当然,与其说只有这个男子可以护住她倒不如说,她如今待在这个地方,没有人再来保护她,这个男子无论如何伤害她,都不会再有人出手相救!
在这个战乱的年代,槃良已然对洵夏有大动作,弗沧与洵夏结盟,自然是要对抗槃良的。另外还有漠涟,这一至关重要的力量,如何才能赢得这样的力量。女人,无疑是棋盘上不可或缺的棋子。早年,洵夏的长公子云清能将自己的妹妹送往漠涟,并不代表虚怀濬不会将他的妹妹送往漠涟,而他虚怀濬却只有她这么一个妹妹!
时局不定,更不能确定虚怀濬是否会到了最后为了保住他的大业而将她送给别人!
而她,怎么可以轻易离开弗沧,怎么可以轻易离开虚怀濬?!
“哥哥,”子茉一敛眉,掩去眉目间的神色,颤抖着上前数步,一下子跪在虚怀濬的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哥哥,我求你,你不要将我送人,不要将我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