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陆明和大将军霍光来到北地,见到傅介子时曾和殷茵相熟,虽然殷茵比他要小了一些,但是这个要强的姑娘一定得让陆明叫她姐姐,这时间一长,陆明除了故意调笑时称“嫂子”以外,别的时候都叫她“殷茵姐”。此时听得傅介子要走,立时就想到了六年前的傅介子。
那时的傅介子对当官当兵全无半点兴趣,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元武真人殷九重路经此地,见他“风骨清奇,心无浊物”,一时大生好感,才千里迢迢得将女儿嫁过来。因为傅马的相马之术独到,大将军霍光才请他们到军中相马,因为殷茵之死,傅介子才真正得答应从军,现在刚一找到殷茵,傅介子便提出要离开,这让陆明一下就联想了起来。
傅介子垂首顿了一顿,道:“也算是吧。等到楼兰归汉,乌孙出击之后再说吧。当务之急,是赶到楼兰,看看辅国侯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郑吉下令队伍加快脚程,才行出不多时,队伍突然骚动起来,后面两个且末的兵赶过来和郑吉说了几句,郑吉脸色大变。
“什么事……”傅介子有些奇怪,话还只问了一半,突然皱眉道:“有追兵!”
郑吉道:“不错,傅将军,后面有追兵。”
傅介子当下调转马头,果然见到身后的扬尘四起,看这架势,人数绝不下五千!
郑吉急道:“傅将军,看这架势是冲我们来的。”傅介子嗯了一声,道:“摆开阵线,准备迎敌!”
郑吉当下猛得一夹马肚,抽出腰刀,向后面的大军而去,一路长呼道:“列队,呈左右两个方队,准备迎敌。”这些都是城郭兵,另外一个近义词就是孬兵,组织起来可想而知,凌凌散散的不像样子,郑吉和司马熹两边呼喊,两个方阵摆得不像样子。
列好了方阵,还有几个不知哪个国家的将军过来向郑吉说这说那,傅介子虽然听不懂,但是也看得出来,这些人根本就不怎么会打仗。也难怪,这些小国家打的最大的仗也就是几百人群斗,此时两千人的小部队在他们眼里已经成了千军万马,这列阵看似简单,可是当真正摆起来的时候,问题百出。
前面的扬尘越来越大,地上也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不一会儿前面人影绰绰,从沙丘那边浩浩荡荡得一字排开,席卷而来。
傅介子手微微一扬,道:“准备。”
汉军立时各就各位,显得整齐划一,这是无数次战争磨练出来的默契,与城郭兵是没得比的。
傅介子和郑吉并辔而立,道:“郑校尉,看样子,是一场恶战啊。”
郑吉有些忧虑,道:“傅将军,一会儿有机会我们就往楼兰撤吧,这些城郭兵,根本不能顶事。”傅介子听了不由有些不悦,道:“退什么!未战先怯,这一战就不必再打了。我们辛辛苦苦得追来,难道只是做做样子不成!”
郑吉叹息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的刚毅,道:“打就打!傅将军,这一仗我才当先锋。匈奴人,咱们又不是没打过!”
傅介子举鞭指了指前面的扬尘,道:“郑校尉,你看,东边方面扬尘浅而低,看来是劣马兵队,我率本部百人从这里突破,郑校尉你看准中军,给我顶上一柱香的时间,我一定可以把这个侧冀给踹过去。匈奴兵必将回师向东,你再引一支兵马从西面追击,你留一部人在东面给我们作后援,等到匈奴兵一改向,我们便回马冲杀,左右夹击!”
这是马战中很常见的办法,当马队整齐一致得踏进的时候,特别是装有铁甲的骑兵,是很难破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马队引得骚乱,最简单,也最可靠的办法便是带着马队来回转,几个反复就可以将马队整乱。、
傅介子打过这么多仗,虽然这是极普通的战术,但是在马战之中也最有用,此时轻车熟路,郑吉在这方面是没有办法和他相比的,听了激动道:“就依傅将军的,我看傅将军你能和小宛国的人说上话,这样方面指挥,便着小宛部的人在东侧作为后援,我自带人在中军等候时机。”
小宛国与大宛国根,但是语言是却因为地域的原因,与月氏相似,傅介子和几个小宛人说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个七八分。
郑吉说完就下令,将小宛国部分派到东部,傅介子自引本部汉军,留下辎重,轻骑迎了上去。
汉军疲惫之师,傅介子看了一下汉军的军容,发现战事一起,这些老兵油子都活了,一个个鹰眼虎目,再没有死鱼眼,心时面也就放心了许多。
再赶前面赶,已经可以看到敌兵的阵容了,人数确实不在少数,但是却有一个问题,这根本就不是匈奴兵,而是一支彻头彻尾的车师兵。
陆明见了大怒道:“车师兵怎敢如何嚣张!区区一个车师国,也敢挡我汉朝的大军!”傅介子怒气冲冲得道:“小国家不知轻浅,不打不听话,大家给我使足了力气,杀一个我回头赏五两银子一坛老酒,非杀得这些小国家知痒知痛不可!”
乌候听了道:“将军,怎么这么少啊?”
傅介子哈哈笑了起来,他囊中羞涩,此时也不敢乱开海口,这一次在乌孙国打点太多,身上已经没几个仔了,所以撑着胆子也就敢下五两银子的海口,乌候一问,道:“你当是挖金子,这些不知深浅的车师兵,也就这个价钱。”
陆明笑道:“依我看,还不值,啧啧,还是老大你值钱,匈奴单于赏一个万骑,可惜捉了五六年还是个空差。”众汉军大笑,傅介子笑骂道:”你这鸟嘴,也不怕晦气!大家给我提起点儿精神,回去了钱不多,按人头算,一个脑袋五两钱子一坛酒。”
说完一扬鞭,带着汉军一溜风得冲了过去。
果不出傅介子所料,车师部的东面是老弱劣马,傅介子这一队中,傅介子和陆明坐的是汗血马,别的士兵也都是一些乌孙的名马,这一路杀过去,车师国的部队还没有遇着,马队就开始乱了。
傅介子本来还有些紧张,但是现在看来,这支车师兵还真不值得自己紧张,出于将军的谨慎,傅介子再仔细看了一下陷井,没有发现什么,在这种沙漠草原上的马战,没有太多的兵法,谁的拳头硬,谁的兵狠,谁的马强,谁的装备精良,谁就是最好的兵法,而这些方面,傅介子一边虽然人手,但都具备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傅介子这一支汉军无所畏惧,大凡骑兵作战,三千人破十万的也是实实在在在的,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骑兵独天得厚的优势,和无所畏惧的胆气。
打不赢走得掉。这是骑兵灵活机动的性质决定的,所以骑兵一般都不畏战,更何况是一支久经了沙场的老牌骑兵。
眼见车师的前进部队微微有些散乱,不用傅介子说话,汉军一个个长啸而去,高头大马,铁甲银枪,傅介子一马当先,身子贴在马背上如疾风一般冲入车师大营里面,汗血马一个纵越,周围的马群立时四散而去,傅介子枪挑一条线,初一交锋便挑了两个车师人下马,两枪皆在咽喉,血水汪汪,当场毙命。
撕开了一条口子,傅介子大喝道:“给我冲!”
汉军大声呼喊起来,如同狼入羊群一般,车师兵自一开始乱了之后就没有好起来,随着马队越来越骚动,傅介子一队已经如同利刃一般擦着车师马队而过。后面的小宛兵得到命令,也或快或慢得赶了过来。
这时马队之中出现了三个将军模样的男子,傅介子瞧准了当下长枪一划,喝道:“车师将军在此,都跟我来!”说着直奔这几个将军而去,此间层层的车师兵将中军围得密不透风,傅介子骑下汗血马所到之处,撞倒踩死的车师人不在少数,有的马匹见到汗血马过来就掉头,骑兵一慌张,便被傅介子趁乱拾了命去,一百多汉军就像是刀刃上的那一点好铁,起的作用非常之大,这一冲之下,车师东边的一小块地方已经散了,小宛国的兵赶来,接理说,已经可以收拾残局了。
在傅介子这一支汉军看来,和他们一起作战的步兵就是来给他们“擦屁股”善后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小宛国的兵非但没有收拾了残局,更是被车师人包围在了里面,本来已经乱了的残局也重新变得整齐。
傅介子不由暗骂起来,一些汉军更是索性就骂了出来。此时傅介子一行已经陷到了车师的军中,如果后援得力,自然可以重锤加利刃,一鼓而进,但是后继无力,先锋反而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地步,此时汉军想调头再杀回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就算是汉军可以,但是战术上也是不允许的,这样会把自己的队伍带散,也会给后援部队极大的冲击,所以一般来讲,宁可拼死向前,莫要调头回去。
没有别的办法了,前面的车师兵里面三层外面三层,此时骑骑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想冲阵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傅介子一咬牙,喝道:“冲中军!”
陆明见傅介子冲得太疯狂,大喊道:“老大,你小心些。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