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姜鼓足一口气来到淌清苑,被告知席觉不在,她时间紧决定留下来等,于是被二兄的奴仆请进左堂,这里是待客之地,布置得却很简单,简单到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席兆骏对儿子们要求严格,但在生活上从不亏待,席家郎君们什么都不缺,过得很富足。
席姜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后来嫁去宋家,宋家虽不是富绅之家,但在征战天下的过程中,财富随着一场一场的攻城掠地而来,席姜在乱世中也没有钱财之患。
再后来,天下都是她夫君的,她更是对财帛没有了概念。
此时看着与席家气质家底格格不入的屋中摆设,席姜忍不住好奇打量。
一溜看下来,就看到了窗前矮几上的画。画不稀奇,但作画所用的颜彩与笔墨过于朴素无华,就是这样粗糙的东西所作之画让人一眼就看了进去。
乍一看是山峦与河水,第二眼就开始分不清本体与倒影,好妙的一副画。席姜是个画废,但她会看。
她从观察摆设开始就一直在感概,她上一世从未了解过二兄,二兄于她是模糊的,是一抹淡影。
她关注到他时,他是收留了逃亡四哥的西围反叛军首领,是即将攻入皇宫的未来新朝皇帝。
可在这之前,他离开席家之后的那段时日,她一无所知。
虽然大闰的灭亡与宋戎后期的发疯不无关系,但能与大闰周旋十年,最后取而代之,没有强大的实力是不可能的。
有这样能干的人才在身边,可谓是席家大幸。席姜一时充满了战胜未来的希望与勇气。
阴影投下,席姜抬头,她二兄不知何时归来,已站在了她面前。
席姜心中正澎湃着的心潮反映出来,她不由自主地给了她二兄一个真心笑容。
面如灿阳不过如此,席觉一时不适,多少年了,这位五妹妹对着他或漠然或客套的假笑,何以此种态度对待过他,恐只有寥寥无几的小时候。
席觉心中提着的那股斗气被闪了一下,差点散了。
好在,他坐下以后,她收敛了笑容。
席觉坐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拢袖伸手把几上的画收了卷起,投到筒中。
桌面一下子空了,他道:“上茶。”
席姜顺着席觉投筒的动作,看到那里面密密麻麻的卷作,她这才知道,她二兄原来有此好。
“二兄不怕水滴更漏让你的画受潮?”
她对他的态度变了,席觉感觉得出来,但二兄的称呼未变。
他转头看向窗外,他的卷筒是白瓷所制,被他随手放到了窗下廊边,确实有受潮的风险。
但他不在乎:“都是兴之所起,存在过就好,并不值得品鉴珍藏。”
若是上一世的席姜听到此言也只是过下耳朵,但现在的席姜心中泛起微涟。
淌清苑虽大虽好,但二兄真的有把这里当过他的家吗,他像一个过客,不添置东西,不好奢物,
就连他在这里做的亲笔画,于他来说也只是过眼云烟。
席姜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别人她不知,但她自己确实没有把二兄当亲哥哥看,她的心与他们之间毫无血缘一样,始终隔着一层。
奴仆端来了茶,席姜侧目一瞥,并不是刚才那位请她进来的仆人。此仆虽手糙指粗,但沏茶的水平很高,竟不输宫中的侍茶。
席姜目光多停留了两下,发现原来她对二兄已疏离到如此地步,连他院中奴仆都不记得了。
要知道大哥与三哥那里就算她不常去,但他们院子里能近身侍候的大仆们,她都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