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能噬其骨、啖其肉,将士对待敌人的仇恨之色,就是如此。
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魔,争食那微末的一点生机。
在宁以卿面前提及陆淮之时,她就曾经出现过这样凶煞狠绝的眼神。
这不是口舌之争的不甘心。
这是你死我活的矢志、是浓烈的杀心。
从前他可以假作不知,也并不想过问。
他从前眼里的宁以卿,善良又心软,他在梨岚院久日无人问津,是侯府之中人人避之不及的活死人,可她却毫不嫌弃,日日费心照拂。
时而又觉得她可爱又霸道,总敢与他正面交锋,字字珠玑,次次能叫他无力反驳。
她勇敢又智慧,从来都能在侯府之中那样的诡谲人心里,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她仿佛努力汲取着阳光向上生长的藤蔓,即使单枪匹马,也要将枝叶尽力铺开,遮盖到属于她的天地之中去。
所以他从前以为,宁以卿对大房的不友善,只是铮铮傲骨的小姑娘被人屡次折辱后,生出的反抗之心,她想快意恩仇、恣意淋漓,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只要她想,他随时愿意站在她身后为她撑腰,绝不会再叫大房的人欺负她。
可是她似乎并非只是因为这些原因,才与大房争锋相对。
直至今日,直到她方才口中再度谈及大房,他才觉出,无论是此前宗祠分家,或是数次咄咄相逼——好像让他与大房彻底反目,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数月以来,日复一日的相处里,他承认自己已经生了朝她靠近的心思。
可越靠近她,他越觉得不对劲。
她在他面前有何隐瞒,甚至不管她与大房有多大的恩仇,他都可以不在意。
但他在意一件事,那就对于宁以卿来说,自己在她心中,究竟算是什么?夫君?还是用来实现她目的的棋子?
甚至,他开始怀疑,一开始宁以卿要嫁与自己,是否也是手段之一?
可自己命悬一线之时,她哭着说不想他死,那时她脸颊上的热泪,烫得让自己心慌。
他以为那就是真心。
而现在,陆宴礼越发不确定。
如若她真的别有用心,难道做出这些姿态,都只是她的掩饰吗?
那她掩饰得未免太过真情实意,叫他完全看不清。
看不清这个小女子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宁以卿久久不语,陆宴礼的灼热目光却从未从她脸上离开一瞬,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又缓缓开口。
“夫人若能解我困惑,也许,我便能如夫人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