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礼蹙起眉,看向小黄门直接问道:“圣旨?劳烦小公公告知,陛下是何旨意?”
陈襄其心中也暗自犯起嘀咕,方才皇帝分明还让他“亲自”来请陆宴礼进殿回话,怎么这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又下了逐客令?
但既然是皇帝的口谕,他也不敢违背,只能转身站到那小黄门身前,朝陆宴礼一笑,“既是圣旨,自然有传召官代为传召,怎容奴才们多嘴?圣上既然让陆侯回府候着,陆侯便尽快回去吧。”
陆宴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目冷峻,又问了一句:“我想求见陛下,烦劳陈内官通报。”
陈襄其还未来得及开口,那小黄门一听到这句话,哭丧着一张脸,便梗着脖子闭起眼睛,视死如归般朗声道:
“陛下让陆侯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陈襄其的眉间瞬时皱得接近能够夹死一只苍蝇。
他阴沉着一张脸转过头去死死盯着那小黄门。
这小子是他带出来的人,他也算是倾其所有、呕心沥血手把手教过的。
怎么如今连传句话的事儿都办成这样!
皇帝一时在气头上的话,那是能照搬着转述的吗!
小黄门将话说完,霎时便瘫软下来,委委屈屈地跪在地上朝陆宴礼又劝道:“陆侯快走吧,陛下动怒了。”
他甚至都不用去看自己师父陈襄其的脸色,便能想见有多难看。
他也想将话说得好听些啊!
御前的活难就难在,这样的话从皇帝嘴里说出来没什么,可从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嘴里说出来便是大不敬,没得叫人以为他们为逞口舌之快假传圣意——毕竟天子一言九鼎,又哪里会、哪里能说出这样难听的话。
可就在方才,皇帝陛下指着他的鼻子,耳提面命让他把这句话原原本本地讲给陆宴礼听,如若有一字之差,便要他从此不必再到御前侍奉了。
小黄门心里也苦,只能可怜兮兮眨巴着眼睛看着陆宴礼,心中只盼着这位爷能早点离开这儿,免得自己受罚。
陆宴礼抿了抿嘴,终究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沉默地朝地上又叩首三次,这才转身离开。
剩下陈襄其与那小黄门二人在原地,一个低声告饶,一个看着殿内眼神愈发复杂起来。
陆宴礼走出建福门时,一眼便看到等候在宫门外的墨羽。
他收回视线,也并没有等着墨羽上前,脚步不停,径直朝前往拴马的地方走去。
墨羽听闻宫里传来陆宴礼被罚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到这儿来守着,原本就等得心慌,更是来回走动得脚下近乎冒烟。
午后的宫门前御道上本就寥无行人,他一个人正待得百无聊赖,这会儿终于见到陆宴礼安然无恙地从宫里出来,心中才长舒一口气。
他朝陆宴礼挥了挥手,却见他完全不搭理自己,便只能快步朝陆宴礼身旁跑过去。
墨羽话都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见陆宴礼一边解马一边问道:“不是让你回府里去守着夫人吗,怎么跑到这里来?”
墨羽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脯,低声道:“少主放心吧,您吩咐的事情属下都办完了,挑了十八名好手一路暗中跟着,给陇西的分堂的信儿也传走了。至于夫人那儿,属下也一早就安抚好了!保证不会出任何岔子!”
“安抚好了?”
陆宴礼皱起眉头,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看向他,语气有几分严厉:“你做了什么?”
墨羽丝毫没有察觉陆宴礼阴沉下来的脸色,脸上抑制不住的欢快之色,“我把夫人身边最信任的那个丫头搞定了。”
陆宴礼的神色又冷了几分。
“属下那时正从京兆府过,见着夫人身边那个叫兰月的丫头不知在那儿着急忙慌地做什么,想着必是夫人担忧今日情形,才遣她出来探问,便同她说了几句话,让她只管回府哄夫人宽心。”
陆宴礼冷冷看着他,“还说了什么?”
墨羽比之金麟,待人更温和周到些,可他之所以不把墨羽留在宁以卿身边,就是因为他的嘴实在太快了。
有些事情,如若他不能当面向宁以卿一一解释清楚,那他宁愿宁以卿什么都不知道。
只言片语难以判断,以宁以卿的性子和聪慧,他实在担心宁以卿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
墨羽这才意识到陆宴礼有些不对劲,对着眼前这张严厉的脸,他没来由地便有些心虚。
“就……就只是说,一切都在侯爷把握之中,让兰月那丫头放心回府。”他想了想,又低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呃……还说了侯爷让属下去安排人手护送姑老太太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