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最终选了萧寻秋的学校。他不知道普通高中和AD患者康复学校的区别,他只知道那个学校是萧寻秋开的,他是校长,而萧问水是校董,两个哥哥都在那里,所以他要去。
萧问水这天晚上离开的行为大大刺激了云秋,自己一个人闷着哭了很久,哭着哭着睡着了,睡着之后又哭起来。
天黑后他一个人睡着害怕,又没有小熊,于是通红着眼睛去找萧寻秋,问他:“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萧寻秋同意了,哄了哄云秋。,陪着这个小孩一起睡了。可是萧寻秋睡品和萧问水不同,萧问水睡着后一动不动,萧寻秋却横七竖八地滚,还会发出轻轻的鼾声。
云秋一个人偷偷掉着眼泪,睡也睡不着。黑暗中的萧寻秋呼吸声沉重,云秋看了他一会儿后,想起动画片里沉重的睡石狮子,端肃而威严,让人有点怕。
他小声叫他:“哥哥。”
但是萧寻秋没有回答他,还是照常睡着。这种雷打不动的样子仿佛和黑暗融为一体,云秋再次感到了被世界孤立的恐惧。他爬下床,偷偷溜出去,跨越陌生的房屋和走廊,惴惴不安地跑到了客厅。
他打开了所有的灯,打开电视,把声音放到最大,然后把自己缩起来躲在沙发深处。
他想给萧问水打电话,可是他没有手机,身边也没有机器人。
云秋几乎要被这种茫然无助压垮了,他小声呜咽着:“大哥哥,我想回家……”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
云秋跑到门边,想要像以前一样开门,可是萧寻秋早在医生和萧问水叮嘱下反锁了门窗,云秋自己不会打开,只能在门边蹲了下来,抽噎着等待着,似乎还巴望着大门会突然打开,萧问水从里面走出来一样。
*
监控画面中,玄关门廊上的少年人蹲着蹲着,蹲不动了,而后躺了下来,睡在地上,头顶着冷硬的墙壁。他像一只挨了主人责打的小猫,只能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以此获得一些温暖。
凌晨三点半,时间在监控画面右上角跳动着,一秒又一秒,分外的窒息难熬。
医生办公室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萧问水静静地看着监控中的云秋。
医生在一旁坐着,从来不抽烟的他这时候跟萧问水一起抽起了烟,烟灰缸里堆了五六个烟头,办公室里乌烟瘴气。
没人说话,沉默维持了一会儿后,医生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小秋刚刚换了新环境,您作为监护人,突然的离开会让他……非常非常没有安全感。还有您说的,昨天和小秋的对话中有太多刺激他的因素,比如学校之类的话题……先生,我理解您想要小秋早点自立,但是需要温和一点的手段,比如像上次一样,给他一扇门,慢慢地去引导,而不是逼他往外走。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两到三年……”
医生把自己原来的治疗方案推给萧问水看,萧问水接过了,但是并没有翻开。
他说:“你也说过,云秋病理上已经好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他错过了最佳建立社会性认知和行为的时机,开蒙太晚。我不需要你们再把他当成一个自闭症患者来看。他很聪明,也很有勇气,我是他的监护人,我来决定他的治疗方案。”
萧问水打开ID卡,选择传输文件。
医生打开一看,惊讶地发现那竟然也是一卷密密麻麻的治疗方案。
第一个月,让云秋走出外面,适应社会环境,能做到一个人走出去而不出事。第二个月,去上学,学习知识,了解自我提升的渠道,第三个月及往后,基本自立完成,学着去跟家人以外的人打交道,具备基本的自救能力和自我保护意识。
当中包括了各种各样的小方案和备用方案,缜密且冷酷,他压缩了云秋一切反抗和犹豫的时间,要亲自让一个心理年龄八九岁不到的孩子成长为真正的成年人。
医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手指有点抖,大略看完一遍后,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萧问水:“这会把小秋逼疯的!”
萧问水说:“他不会。”
他看着监控屏幕上穿着绵羊睡衣、睡在地板上的少年,低声说:“他很努力,也很勇敢,他会成为……我的骄傲。”
萧寻秋一觉醒来,发现云秋睡在了玄关,哭笑不得地把他拎回主卧,等云秋洗完澡换衣。云秋一醒来,哭也哭过了,没有力气再哭,只是乖乖地任由萧寻秋摆布,给他喂鸡蛋也吃了。
他肿着眼泡问萧寻秋:“大哥哥什么时候再过来?哥哥,你跟他说我的眼睛肿了,很痛。你可以跟他打个电话吗?”
萧寻秋心疼得不行,禁不住云秋哀求,跟萧问水打了个电话。
他开着免提,萧问水在那边说:“云秋。”
云秋精神为之一振,眼睛亮了起来,聚精会神地听着。
萧问水说:“眼睛哭肿了,你知道怎么做。我教过你,拿冰块敷一敷。你这个年纪要学会给自己处理伤口,比你小很多的小朋友也会自己做这件事。云秋,我不会过来给你敷眼睛,你哥哥也不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云秋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