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走出这一片繁华的办公区,不知道去哪里。他不想回学校,可是又没有家里的钥匙——准确一点来说,他连原来的家的地址方位都不记得,也不知道周边地名叫什么。他像一只迷途的小动物,失去了嗅觉和听觉,满眼只有酸涩的委屈。
后来他想起自己还有一只小熊,于是走到公交站牌那里,搭上了回学校的车。
云秋没有听说过“屋漏偏逢连夜雨”或者“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之类的谚语,但是他今天的的确确遇到了——公交车行至中途堵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车,等到夜幕黑尽之后,还和一辆小型空间车发生了擦碰。这个小事故导致所有人被丢在了郊区和市区之间的地方,旁边就是施工区。
一车人全部都下来了,获得了城市公交费用八倍的补偿。
陆陆续续的有人给家里打电话,让亲近的爱人、朋友过来接,有老爷爷也叫来了计程空间车,打车走,还有人因为目的地已经不远了,选择走过去。
但是云秋不知道要怎么做。
他的手机没有电了,没有办法约一辆空间车,这下连地图都看不到了。ID卡上面倒是有联络功能,可是云秋并不愿意给谁打电话。
他不会给萧问水打电话的。也不会给医生和萧寻秋打,因为今天的事情是他们联合起来告诉了萧问水,一起谴责他逃课的行为。大人都是这样冷酷不讲道理,他不愿意理他们。
他只是很难过地蹲在路边,看着周围人一个一个地都走光了,其他人有的和他一样,坐在马路牙子上,沉默地刷着手机。一个小时过去之后,还剩下的人只有他一个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周围响起零星的虫鸣,云秋蹲了一会儿,又开始难过起来,啪嗒啪嗒掉眼泪。他今天哭得实在是太多了,浑身脱力,咽喉已经哽出了一阵阵的疼痛,连呼吸都有点难受了。
“萧先生,小少爷在哭。我们现在要过去送他回学校吗?”
通讯器里带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另一边沉默良久,然后轻轻地说:“不用。”
“……先生!”跟出去的司机和助理显然都看不下去了,语气中也带上了细微的不满,“荒郊野外的没有人,离学校还有五公里,小少爷不可能走回去啊,再过两个小时就是凌晨了。”
“他学了基础报警知识,这个情况下怎么做,他应该要知道。以后不是每次都有人能来接他,最简单的——向公交车司机求助,向其他人借一下手机,这些事情不是很难的事情。如果他做不到,让学校再给他加派紧急情况演练课程。”
通讯被切断了。
云秋仍然在哭,他又饿又累,伤口也在持续疼痛中,他保持着蹲坐在马路边的姿势,双手环住膝盖,将头埋在手臂间,像是睡着了一样,看起来小小一团。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离云秋二三十米的地方,小声说:“老板的心,这是石头做的吧。”
云秋哭累了,这样一个难受的姿势,居然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一会儿,睡着后又醒来,几乎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只是睁眼一看,他的小熊并不在身边,他也不再自己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他于是想了起来,自己是被抛在这里的。
不远处传来车门关上的声音,还有脚步踏在布满灰尘和砂砾的地上的沙沙声。夜风吹过来,草叶晃动。
那声音很熟悉,是皮鞋踏在地上的响声。云秋在家里呆了十八年,对脚步声很敏感,他听得出医生的脚步声——医生虽然也穿皮鞋,但是脚步声很重;萧寻秋一般穿运动鞋和休闲鞋,穿皮鞋的时候走路声音有点拖沓,只有萧问水的脚步声像这样,轻而稳,有时候几乎听不见声音,显得这个人神出鬼没。
云秋楞了一下,急忙睁开眼睛去看,却发现来人并不是萧问水——而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男子。
陌生的、强大的信息素气息让人有些警觉。这是云秋第一次闻到萧问水以外的人的信息素味道——Susan一直压着信息素,并且使用香水,云秋一直以来闻到的只有淡淡的、好闻的女性香气。
来人的声音很清亮,听着却让云秋有点耳熟,好像之前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你好,需要帮忙吗?”
云秋泪眼朦胧,抬起头去看他。
那人举着手机手电筒打光,往他这边的地上晃了晃,夜色中只能看出一张英俊的脸。
一个男性alpha,比萧问水稍微矮一点,但是对于云秋来说都是十分挺拔的身材,肤色稍深。他染着一头粉色头发,半长的碎发看起来比较柔和,却意外地透着一种野性美。
云秋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他的性别,因为他看见眼前的男人戴了碧绿的耳坠,穿着有点奇怪的衣服,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性别刻板印象,让他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
“怎么不说话?”那个男人又开口了,大约是看出他的警惕,还看出了他的Omega身份。
对方自报家门,“我的名字叫温存锐,是个演员……你别被我这身打扮吓到,我刚跑通稿回来,我想想……我演的电视剧《风衣》你看过没有?你看,这里是我的剧照和个人词条,别害怕,我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哭,你有什么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他果然把手机词条放了出来,让云秋自己对比。
随着词条页面缓缓放出,三十米外的车辆联络再次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