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生产的那一天,萧问水陪他进了产房。
对于云秋来说,全身麻醉不是第一次了,ICU都进过好几回,反而不是特别紧张。但是萧问水却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只记得萧问水握住了他的手,手里冰冰凉凉的全是冷汗。他捏了捏他的指尖,叫了一声:“大哥哥。”然后麻醉就上来了,不省人事。
萧问水跟进了手术室,这个时候被医生劝说放开了云秋的手。
他看着云秋昏迷过去,被送上手术台,盖上绿色的布的时候,脸色苍白到了一个最高峰。满眼晃过去的只有头顶的医疗灯和一些检测设备,连站着都很勉强。
那个噩梦又回来了,他几千几百次梦见过的不存在的场景,是上辈子云秋死在手术台上的样子。
只有医生平稳的声音在努力将他拉回现实:“患者ABO信息素抗体效价数值很高,做好抢救准备。”“咪错安定加一点,静推……”
萧问水心中猛地一紧,差一点站不稳,随后才慢慢想起来,这是他早就了解过无数遍的,ABO溶血后会引发子母体排异反应,宝宝需要抢救,只要及时,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此时此刻全身都仿佛要炸开了一样,血液随着心脏鼓动,沉重地跳着,让人生不如死。
有个助手好心给他搬了把椅子,叫萧问水坐,但是他根本连坐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产房里响起“哇”的一声,很清脆,萧问水在那一刹那甚至没有分辨出是什么声音。
麻醉师在旁边笑:“主刀医生最喜欢听这个声音了,一出来就能哭的宝宝呼吸好,健康,不用吸氧。”
话是笑着说的,但是医生和护士都手脚麻利,简单给宝宝清洗了一下之后直接转入ICU病房监控情况。门被打开之前,萧问水往旁边让了让,被不知道什么人拍了拍,说:“看一眼。”
看过去,就望见一个哭得满脸通红的婴儿躺在护士怀里,像个大苹果,急匆匆地就掠过去了。
萧问水这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站起身来问医生:“病人呢?云秋怎么样了?”
麻醉师慢条斯理地说:“别吵吵,出血很少,缝合也很完美。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爱瞎咋呼啊?别咋呼。出去之后唤醒,数值都很稳定,走了。”
整个手术过程不过二十分钟,真正凶险的却是在后面。
云秋情况特殊,除了他本人非常怕疼以外,信息素排异反应也是医生们决定为他进行全麻手术的一个原因,麻醉抗性是其次,他本身代谢率低,身体差,这就意味着在麻醉过程中及可能出现心脏骤停和呼吸停止的现象,所以整场手术下来,最重要的反而是麻醉师。
云秋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感觉自己睡了一觉,做了很多很愉快的梦,但是醒来的时候都忘光了,甚至导致他醒来时很抗拒。
不过当他迷迷糊糊地回答完麻醉医生的话,一偏头看见萧问水的时候,内心的那点快乐立刻冲破了被强行叫醒的不情愿,刚想说话的时候,发现喉咙里还插着管子,于是很不舒服地动了动。医生俯身观察了他一会儿,给他拔了管子,云秋这下不难受了,叫萧问水的名字,问他:“大哥哥,我什么时候生萧小宝啊?”
他用的麻醉药物中包括一些顺性遗忘药物,特征就是会在一段时间内记忆力下降,经常会忘记几分钟之前的事情。
他以为自己还在待产室等候护士来给他插滞留针,自己很乖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敢动。萧问水声音哑着,说:“秋秋,手术已经结束了,萧小宝现在正在医生那里接受治疗。”
云秋想了一会儿,有一点迷茫:“啊,我已经生过萧小宝了吗?可是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瞅了瞅自己空空的手,在病床边原地拍了一下,又去瞅萧问水。萧问水于是把手递过来,握住了他的指尖。
云秋满怀期待地问:“萧小宝是alpha宝宝吗?他还好吗?”
萧问水说:“我还没看呢,秋秋。”
云秋马上皱起眉,要批评他:“那这样不行的,你要去看看他,不然他很可怜,都没有爸爸妈妈看。”
他抓着他的手,还想要继续批评他的时候,突然不说话了——萧问水低下头,轻轻地将额头抵在他细嫩的手背上,又什么热热的东西落了下来,滚落在他指尖。
萧问水在哭。
他低声说:“你吓死我了,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