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恢复冷清,段怀恪俯身收拾笔墨,匆匆瞥过容落云写的。这一瞥不要紧,他好奇地念出声来:“抄写错字,重抄便是,为何骂我?”
“我不管你痛快解气,休来管我如丧考妣。”
“本人无惧天塌,左右先砸你等身高八尺的。”
“杜仲的确武功高强,犹记那日你落败于他,敢问何时闭关一年?”
“他未哄得我不辨东南西北,你却骂得我昏头转向,难怪抄错。”
段怀恪气得手抖,奋笔疾书写的什么东西?!装着乖巧,扮作听话,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这般,回别苑岂不是要扎他的小人儿?!
实在不至于,容落云已到无名居门外。
推门进院望见那滩破碎的缸,红鲤难寻,估摸叫山猫叼走了,唤来弟子拾掇干净后,感觉院子空了一块。
他进屋更衣,浣发后懒得擦,在头顶扎个圆圆的小髻。闷在书房,要沉心抄写心诀时,却在书案后瞄见一张地图。
瀚州城的,霍临风当时画了两张,以备不时之需。容落云微微出神,那人潜于宫中,似乎未做过阻拦和破坏之事?最初取得他的信任,也是因为办事得力……
他忖着,折好地图,猝不及防地发现右下角画着一朵云纹。
云纹,因为是给他的,故而画着云纹?他起身走出书房,到外厅捡那砍坏的提灯,竹柄处的云纹和地图上的如出一辙。再进入卧房,劈碎的风筝七零八落,已经难寻那一株杜仲草。
容落云将物件儿拾起来,悉数锁入柜中,告诉自己莫再想了。
今日那一剑,便全部了结了。
然而结束与否先不论,痛确是真的。
霍临风忍耐一天,待黄昏归家时,面容已苍白得毫无血色。回到将军府,看见杜铮便忍不住了,咬牙往榻上重重一跌。
杜管家忙前忙后,喊郎中,熬汤药,备棉纱热水,再吩咐一桌补血养气的吃食。霍临风卧榻瞧着,怎的感觉他像要生孩子……
将门一关,杜铮给霍临风处理伤口,一脱衣裳心疼坏了。伤口恁般深,药粉和血掺成泥,骇人得紧。他欲落泪:“少爷,疼不?”
霍临风磨着齿冠:“管家,你说呢?”
杜铮哭起来,细长小眼儿显得更细。霍临风移开目光,念起容落云泛红的眼睛,仿佛挂露水的桃花,又似沾了雨的南星。
陡地一痛,他从美色中回神。
包扎好,擦洗更衣,又被郎中一番施针,霍临风的饿意渐渐盖过痛意。等饭菜布好,他用左手笨拙地吃,三两口便咽下一碗。
杜铮盛好递上,这少爷昨日粒米未进,今日却狼吞虎咽,莫非事态好转?他问:“少爷,容落云找你了吗?”
霍临风啃鹅:“嗯,找了。”
杜铮急道:“他真的原谅你了?”
霍临风吃鸡:“没有,他刺了我一剑。”
杜铮一猛子立起,这一剑竟是容落云刺的?!江湖草莽果真野蛮,门不当户不对,不出岔子才怪!他问:“少爷,那从此便恩断义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