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皓月原以为那王久贵是在外面干一些歪门邪道,才欠了这么多钱还不上,一听,才明白过来,其实王久贵也是个苦命人,孩子生下来后没多久,他媳妇就狠心的撇下孩子跑了,还带走了王久贵这么多年来所有的积蓄。
可怜王久贵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两个孩子,无暇再去原来的地方上工,为了糊口,他一咬牙找亲戚朋友借了点钱,进一批扇子拿到市集里贩卖,想赚点辛苦钱。可他贪便宜,进的扇子款式过时,做工又一般,哪里能卖得出去呢?
结果,夏日都过了,他的扇子还有一大半没卖出去。眼瞧着债期临近,他只能一边厚着脸皮去求人
家,让别人宽限几天,一边变卖家当抵债。
本来大家都是邻里邻居,多多少少也知道他的情况,所以也不急着逼他。可天有不测风云,李长根家中也出了变故,急等着用钱,所以他没办法,只能采用这种方式来逼迫王久贵还债来解他的燃眉之急了。
在邵志清的眼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只负责断案,其他那些轮不着他管。
所以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威严地说道:&ldo;王久贵,故意拖欠债务,证据确凿,现在本官就把你发卖去牙行,用卖身的钱来偿还欠款。&rdo;
这话一出,王久贵顿时情绪崩溃地大声求饶道:&ldo;大人!不要啊!草民家中还有幼童无人照顾,实在离不得人,若草民走了,我那可怜的孩子定是必死无疑。还求大人法外开恩,再容草民几天吧!&rdo;
李长根见他这副凄苦的模样,也不禁微微动容。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家中已经落满了灰尘的米缸,和缠绵病榻无钱医治的妻子老母,就不得不硬气心肠,将脸撇去一边,干脆不再看他了。
&ldo;放肆!哪有这么多情面可讲!&rdo;邵志清又重重地一拍惊堂木,冲两个衙役发号施令道:&ldo;还不快照本官说的去办!&rdo;
&ldo;慢着。&rdo;
一直作壁上观的苏皓月忽然出言制止道:&ldo;邵大人,王久贵有罪,理应受罚。可稚子无辜,大人做的孽,不能连累两个孩子。&rdo;
邵志清面色一凝,沉声道:&ldo;可大梁律法&rdo;
&ldo;法律不外乎人情。&rdo;苏皓月打断了他的话:&ldo;他们俩都有苦衷,我瞧,说不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rdo;
&ldo;不知苏小姐有何高见?&rdo;邵志清耐着性子恭敬地问道。
他在心头轻蔑地冷笑道,这案子不仅是债务纠纷,里头还牵扯着千丝万缕的人情世故,连他都深感棘手,不得不快刀斩乱麻,苏皓月一个黄毛丫头,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肯定是想自己掏银子,替王久贵还债,再将此事四处宣扬,搏一个美名罢了。
可苏皓月却抬了抬下巴,问李长根道:&ldo;你进的扇子可还在你家中?&rdo;
王久贵一愣,不明苏皓月此话的意思。但他知道,这个替他求情的美丽小姐不是坏人,所以他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ldo;回小姐,正堆放草民家中。&rdo;
&ldo;可有白扇?&rdo;
白扇就是扇面上没有任何书画的扇子。
&ldo;有的有的。&rdo;王久贵连连点头:&ldo;一些通文墨的公子小姐会特地挑选这种扇子,自己装饰扇面,所以草民也曾进了一些。&rdo;
&ldo;好,给你一炷香的功夫,将所有的白扇取来。&rdo;苏皓月说完,扭过头看向邵志清,笑吟吟地问道:&ldo;邵大人应该不会有意见吧?&rdo;
有即墨寒在,邵志清就算有意见也不敢说啊。所以他不得不挤出一个虚伪地笑,摆摆手道:&ldo;苏小姐发话了,这一点小事,下官还是可以通融的。&rdo;
&ldo;那就多谢邵大人开恩了。&rdo;苏皓月不冷不热地勾了勾唇角,冲王久贵一扬下巴:&ldo;去吧。&rdo;
王久贵站起身,二话不说就跑着去取了。
很快,他就背着一个包袱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ldo;大人,小姐,白扇已经取来,都在这儿了。&rdo;王久贵打开包袱摊在地上,里头果真装着大大小小几十把白扇。
苏皓月优雅地站起身:&ldo;邵大人,借文房四宝一用。&rdo;
邵志清隐约猜到了什么,他冲手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按苏皓月吩咐的去办。
官府的人办事就是利索,不一会儿,笔墨纸砚就工工整整地摆放在了苏皓月面前的桌案上。
苏皓月活动了一下手腕,忽然冲即墨寒俏皮地一笑:&ldo;要不要来帮忙?&rdo;
即墨寒当然明白苏皓月的意思,他微微勾起唇角,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神态自然地走到桌案一旁,拿起砚台里的墨石研起墨来。
邵志清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在了地上,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楚靖王竟然伺候一个女子研墨?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苏皓月对周遭各异的目光视而不见,她自顾自地拿过一把白扇,笔走龙蛇,很快就在扇面上留下一幅春日山居图。
水墨晕染的山林层林叠嶂,秀丽巍峨,就连落在枝头的黄鹂鸟都被苏皓月刻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从山林深处不疾不徐地流淌下来,隔着画纸,似乎都能听见溪水叮咚的声音
。几个衣袂翩翩的居士在溪边的乱石边席地而坐,他们把酒言欢,击石和歌,好不自在逍遥。